麻大湖里去抢虾

麻大湖里有纵横交错的港汊数千条，生长着芦苇、蒲柳、莲藕、菱角等数千种植物，还有各种各样的水鸟。湖中的鱼虾也有数百种。

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麻大湖边，喝着湖里的水长大、生存。他们植苇种藕、捕鱼捉蟹，一代传一代，不向大自然低头，不向老天爷叫苦，靠一双长满老茧的手，靠辛勤的汗水，把麻大湖打造成了鱼米之乡。

生活在这里的人，对麻大湖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每次来到麻大湖，我就会想起和父亲一块到麻大湖抢虾时的情景。事情虽然过去了半个多世纪，但却就像在昨天一样，时刻呈现在我的眼前。

那时我才七岁，上小学一年级。有一个星期天的早上，吃过早饭，父亲对我说：“孩子，今天我带你去抢虾。”

我父亲经常捕鱼捉虾，我们家里也经常吃到鱼虾，怎样捉虾我却没有见过。因此，我听了父亲的话，高兴地要跳起来。

在麻大湖一带，捉虾叫做抢虾。抢虾的工具，叫做虾网子，它是用一根带杈的坐地小树弯成的。分叉的小树叉有一米半左右，前面分开有一米宽，在前面往下弯曲十厘米，再安装上一根竹片，平着安装在上面，就是网架。网架下面安上鱼网，网眼很小，小鱼小虾都钻不出去。渔网的下面，有一条半米多长的网袖，用的时候，就把网袖子捆起来。在网架的上面，盖上一块渔网，网眼比较大，直径有三厘米左右。在网架的后面，是一根半米长的把手，把手上安装上一根有三十厘米长的横木，抢虾的时候要双手攥着横木。

我看了看虾网子，想替父亲扛着，试了两下，没有扛得动。父亲看了笑着说：“你还小，还是拿着筛子吧，等你长大了再替爸爸。”

我拿起筛子，看到上面有一个圆形的用渔网做成的东西，盖在筛子上面，筛子上还系着三根细绳子。我问：“爸爸，筛子上为什么盖这东西？”

爸爸笑着说：“我们抢上来的虾。里面有水草，水藻之类的东西，用它一筛就干净了。”

我听了点了一下头，提起筛子，爸爸扛着虾网子，来到了麻大湖的一条河沟前。父亲蹲下身子看了看，摇了摇头说：“这里不行，虾很少。”

我问父亲：“爸爸，你怎么知道这里的虾少？”

父亲看了看我说：“孩子，别看这抢虾，可大有门道，水沟里太干净了，虾就少。要选择有水藻的水沟。还有早上的时候，天气较冷，要选择向阳的一边。中午的时候，天气太热，要选择背阴的一边。”

我听了说：“我真的没有想到， 还有这么多道道。”

父亲笑着说：“道道多着呢，俗话说，‘紧捉鱼，慢捉虾，不紧不慢捉嘎丫’。”

我不明白父亲的话，歪着头问：“这是为什么？”

父亲说：“鱼在水里游得快，你手脚要麻利，不然他就会跑掉。这虾在水里游得慢，再说，一有动静他就在水草里不动了，所以要慢。嘎丫身上长着毒刺，不小心就会被它扎着手，所以不要慌张。‘紧捉鱼，慢捉虾，不紧不慢捉嘎丫’就是这个道理，这可是渔民捉鱼的经验呀！”

我听了说：“爸爸，等我长大了也来捉鱼抢虾。”

父亲拉下脸说：“我可不让你干这种活，你是咱家的希望，你的任务是好好学习。”

看着父亲满脸严肃，我点了一下头。

父亲只穿着一条短裤，扛着虾网子到了水中，我拿着筛子在崖头上看着。

父亲把虾网子，放在胸前，双手攥着横木，往前一推，然后把虾网子把往下一落，虾网子也往后倒了一下，在虾网子上面的柴草，就来到了后面。就这样，父亲来来往往几趟。他提起虾网子看了看，看到网袖子里都满了，就扛着虾网子来到了崖头上，解开袖子，把袖子里面的都倒了出来。

我仔细地看了看，不但有虾，也有很多小鱼，还有许多杂草。父亲放在筛子上，不停地摇晃，把杂草全部筛了出来。我看到筛子里的鱼虾活蹦乱跳的，很是喜人。

一上午，我们抢了半筛子鱼虾，父亲穿好衣服，扛起虾网子，我提着那盛着鱼虾的筛子，哪里提得动。父亲笑了笑，把筛子挂在虾网子把上，一只手扶着，一只手拉着我回了家。

来到家后，父亲和我又仔细的挑了一遍，把里面的杂草去掉。父亲拿起一个大碗，盛了满满的一碗对我说：“去，给你大娘送过去？”

我奇怪的问：“给哪个大娘？”

父亲指了指西邻说：“西边的你大娘。”

我看了看父亲说：“爸爸，她去年不是和咱们打过仗么，怎么给她？”

父亲笑了笑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还记着它干啥。她一个寡妇，年龄又大了，想吃鱼虾也没钱买。去吧！”

但是我清楚地记得，在前一年，因为一棵香椿树，两家闹过矛盾。

这棵香椿树，在我们院子里，紧贴着我们两家的墙头。我父亲要卖掉，西邻的大娘却说是她们家的，为此两家闹了一场。后来，有很多证人都证明是我家的香椿树，她才作罢。

后来，那棵香椿树，买了60元钱。我父亲看到她一个五保户，独身一人，还送给了她20元。

我问过父亲：“这棵树既然大家都证明是咱们的，为什么还给她钱？”

父亲笑着说：“是咱们的不假，大家也都证明了这一点.理是这个理，咱们也争过来了，咱们就不要再和她计较了，都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咱们少花点儿，也没有什么。”

大娘虽然把钱收下了，但从此我们两家却很少来往了。

父亲看着我在一边犹豫，笑着说：“孩子，她独身一人，年龄又大了，过去的事就叫它过去吧，怎么把仇恨老记在心里呢。”

我端着那一碗虾，来到了大娘家里。大娘看了高兴地接过去，倒在水盆里，又把空碗递给我，还塞给了我两块糖。

我拿着空碗回到家，父亲看到我手里的糖块说：“孩子，你怎么要别人家的东西？”

我笑着说：“我不要，大娘强塞到我的手里。”

父亲看了看我，没有再说什么。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五十多年，至今我还牢牢记在心里，特别是父亲的话，会时常响在我的耳边。

（图片由作者提供）

作者：初绍庆，民间文学作家，滨州市作协会员。在《民间故事选刊》《作家选刊》《今古民间故事》《农村大众》《贵州政协报》《文学大观》等数十家报刊，发表文章数百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