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们一直都是躲在角落里的那个人
今天,偶然看到了莫言的一篇文章《拾馒头的父亲》,文章里的那个莫言似乎就是在讲自己,或许很多人都触到了内心的那个点,纷纷转发感叹。
幼年时,父亲像大山一般,顶天立地,家里有什么事,只要父亲出门,就不是事。可是,等我们长大,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大人,越来越感觉自己像个“人物”,当然,文章中说到,莫言的学习成绩很好,他生怕让别人知道那个衣衫褴褛在食堂捡拾剩馒头的寒颤老头是自己的父亲。这样的情景,会变换成不同的场景进入我们的头脑,一瞬间就回到了很多年前,或许,我们大多数人的父亲,不是我们梦想中的身穿西服,梳着有型的头发,讲起话来满富哲理,走起路来也很有范的人。
我们的父亲,大多数属于工薪阶层,而且在新疆这块土地上,我们的父亲大都是投亲靠友或者转业军人,所以,他们大都从事着野外工作,我的父亲嗓门很大,因为在野外工作,已经习惯了高着嗓门说话,所以,小时候看家长会,偶尔赶上父亲从野外回来要参加家长会,我总是强调了一遍又一遍地给父亲说,保持沉默,千万保持沉默,在我形成的印象,有修养的人都是说话保持语速,声调大小控制的比较温和的,我生怕父亲在老师面前,让大家知道我总是在同学面前吹嘘的那个很有文化修养,又会做很多好玩东西的老爸原来是这么没素质的人。老爸仅有的一次家长会,赶上了,却没有和老师说一句话,只是出门时听了我嘱咐又嘱咐的叮嘱,千万不要给老师说话。
现在想起来,回到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时间,看到那个梳着马尾的小女孩,那样局促地在学校的走廊里等着家长会的结束,我真想对她说,让你的爸爸和老师聊几句又会怎样呢?他多么想知道自己的孩子在老师的眼中是什么样的呢?可是,时光再也无法倒流回去,我们都走在为人父母的路上。
不知道今天的孩子是否还会有像莫言或者我的那种生怕自己那个小小脸面给丢了的想法,不希望不体面的父母出现在学校,被别人笑话,但是我听说过,很多孩子在一起,会讨论谁的父母在哪里当官,谁家特别有钱,还有谁家的车太好了。当然,会有一种声音,有孩子在说起班里成绩优良的人,他真的很棒,没有上辅导班,考了第一,听说他父母只是卖菜了,真的很了不起呀。不简单呀,真的厉害。有附和声在一旁响起。
长大后,慢慢地发现,我们又变成了另外一种样子,似乎比起小时候还要可怕,可是,又那么无可奈何。
老舍的一篇文章《我的母亲》,创作于1943年,并发表于当年4月的《半月文萃》上。老舍自幼丧父,由母亲独自带大,和母亲有着无比深厚的感情。老舍母亲病逝于1942年夏季,当时老舍孤身一人在大后方从事抗战文艺创作和组织工作。最初家人没敢把他母亲病亡的消息立即告诉他,害怕加重他的孤独痛苦。拖了半年,才在家信里透露。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老舍每次接到家信都不敢立即打开,怕有不幸的消息,这次也是一样。12月26日收到家信,仍不敢拆读,临睡之前,才打开,这时,他母亲去世已一年了。
在二十三岁,母亲让他成亲,他坚决不同意,又找来姐姐求情,母亲含泪同意,老舍在追求自己的理想,挣脱了母亲,在二十七岁那年,他去了英国,离母亲越来越远,他在文中写到“母亲怎样想念我,我可以想象得到,可是我不能回去。每逢接到家信,我总不敢马上拆看,我怕,怕,怕,怕有那不详的消息。人,即使活到八九十岁,有母亲便可以多少还有点孩子气。失了慈母便像花插在瓶子里,虽然还有色有香,却失去了根。有母亲的人,心里是安定的。我怕,怕,怕家信中带来不好的消息,告诉我已是失了根的花草。”这怕是远在异乡游子一个同样的压在内心深处的隐痛吧。
有一个朋友,她年幼时就极聪慧,后来考上了清华大学,又去了剑桥大学留学,后来在IBM公司上班,她是家里老幺,在她因为工作和旅游几乎转变了半个地球时,她的父母过世了,她的兄弟姊妹都在新疆,而她听到这个消息时,却在美国,正在处理一个分公司的故障。我听她讲述这些的时候,是在朋友家中的小聚,她圆脸盘,短短的头发,大眼睛,说着就哭起来,声音挺大,眼泪把早晨出门化的眼睫油给哭花了,她大声啜泣,我的父母不在了,我回来了,我的哥哥姐姐还在这里,我不想再离开亲人了,我太想爸爸妈妈了。这是一个非常非常优秀的女孩,聪慧,直率,干练,胆大,有着在世界500强的外企工作多年的经验,谁都没有想到,聊起父母时,会哭成这样。
老舍在这篇文章最后,写着“生命是母亲给我的。我之能长大成人,是母亲的血汗灌养的。我之能成为一个不十分坏的人,是母亲感化的。我的性格,习惯,是母亲传给的。她一世未曾享过一天福,临死还吃的是粗粮。唉!还说什么呢?心痛!心痛!”
我们为人儿女的,又能做些什么呢?这一世,有幸成为一家人,或许,生命中,无论你处于某一个角色或做了什么样的事情,都没有绝对的错误,只是,那份总是让人内心有一些堵得慌却又无法理顺的情感真的难以释怀,就像怕收到家中的信一般,不愿意主动和家里联系,生怕要听到父母的声音忍不住放弃自己去追逐理想的步子,又那样恐惧收到家里的信,怕那信让心里仅存的一丝丝父母还健康平安的生活着这样的小小心愿破灭掉,
这世上总有一些遗憾存在着,所以人间才有了圆满,是这样吗?当我听到那个连续作业在工作岗位上的年轻民警心梗离世,那个有两个年幼孩子的政府工作人员说着心脏不舒服就倒下了。生命是这般的脆弱,我们习惯了安慰自己,告诉自己一些常理,一些常识,却不想去接受很现实的事情,我们总爱说,下次再说吧,却不知道人生原来下次这样的机会并不是太多。
一直以为我们在生活的这条路上未曾停下来,便是极好的,却不曾想到,我们好像只是忙着走路了,因为要往前走,很多时候,反而会躲在角落里。似乎也不是要往前走这个理由那么简单,是我们把生活太不当回事了?或许,我们需要考虑的是,从角落中走出来。
愿我们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也希望那些遥望我们的人儿能心满意足地,笑着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