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明亮 | 贴春联的心酸事
贴春联的心酸事
文|郭明亮
现在过年家家户户都贴春联,似乎不贴觉得别扭极了,可在我的印象中,我家多年没有贴春联,确切地说,我二十二岁前家里就没贴过春联。二十岁那年我想贴,可母亲说不能贴。母亲是这样说的,“你大不在了,没过三年是不能贴的。”我把准备好的春联放在鸡窝的土台子上,想,等父亲三年过了,我们家就可以贴春联了。我要改变家里不贴春联的怪习。
父亲是性格倔强的人,以前是一名人民教师,后来家里缺劳力,他就放弃了那份职业,回家务农了。我们兄妹四个,还有爷婆,都得靠父亲养活,母亲一个人挣劳力显然有些困难,于是父亲离开了讲台,开始一生的与土地打交道。那时大哥在城里的沙石厂上班,我们还小,也许父亲是出于无奈吧!
父亲的毛笔字写得还算可以,我们组上有人家里过红白事都邀请父亲写礼薄,可我从来没见过父亲春联,他没给我家写过,也没给村里人写过。我家的土门楼子年年过春节都是光秃秃的,像没了头发的老人,我提醒过父亲,我抱怨过父亲,可父亲还是那句话,“土门楼子,贴啥春联?以后变成砖门楼子了再贴!”
父亲的梦想就是让我家的土门楼子变成砖门楼子,可父亲除了种地,卖自留地那二分地的菜,冬天去建筑队挣几个月的钱,再没了任何收入。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多次去建筑队打工,都没讨回工钱。我们兄妹一个个上学,穿衣,还有爷婆得病吃药,总是搞得父亲身心疲惫。没有砖门楼子,自然就没春联,尽管父亲写毛笔字的兴趣非常浓,一年又一年,我家的门楼子还是没春联。
父亲喜欢在农具或者我家的桌子板凳底部写毛笔字,起初写大哥的名字,后来写二哥的名字,最后所有的新农具和板凳上都写成了“郭明亮。”所以我家的东西被借出去后,都平安无事地归来了。有人看着那毛笔字还会说,“民哥,毛笔字写得不错。过年咋不写春联?”父亲只是笑笑,接过他人手里送回的东西。也许那一刻他还在想着砖门楼子。
我十九岁那年秋播前的日子,父亲拉着牛去东坡犁地,突然下起了大雨,牛独自向家里跑,父亲手里拉着小牛犊,雨水模糊了牛犊的眼睛,父亲和牛犊一起坠入了东坡的深沟,父亲走了,牛绳还在父亲的手腕上牢牢地缠绕着。我们没有等到父亲给家里换砖门楼子,没有期待来新年贴春联。
父亲离开后,我对父亲没了抱怨,我原谅了父亲不贴春联的事,每当我回家,我都要看那些写着“郭明亮”的农具或者是家里小东小西的写着我名字的物件。父亲离开三年后,我家的土门楼子上出现了春联,每年贴春联时我都想起那个倔强了一辈子的父亲。没过几年,二哥把土房子拆了,我家终于换成了砖门楼子,过年贴春联也成了常态。
今天除夕,全国人民一片喜庆,又是一个家家户户贴春联的日子。我和孩子贴完春联自然地想起了那些年我们不贴春联的岁月。那些年,我们家没春联,可我们父母健在,我们兄妹都围绕在父母身边,没有什么不好啊!现在春联贴了,有许多好吃好喝的,看的是彩色大电视,可总觉得我们的年少了一些什么!
【作者简介】郭明亮,笔名,南塬人家,陕西省渭南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生于沋河川,靠吃东坡的麦子长大成人。已步入不惑之年。漂泊于城市,认识的人多与我说话的人少。孤独寂寞了一个人经常喃喃自语。在手机里写说说和娱乐小说。一个专写平凡人故事的平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