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文城》:在这个荒诞的世界里努力活着
哲学家谈悲剧总是不那么在行。在悲剧问题上求教于哲学家往往是越说越糊涂。
小说家就不同,用文字诉说悲剧。余华的文字就是这样。
喜欢余华的文字。总能用最质朴的文字,让我置身于故事中。让我不是在读故事,而是参与故事之中。
这种被照顾的感觉,让我倍感舒适。
“在溪镇有一个人,他的财产在万亩荡。那是一千多亩肥沃的田地,河的支流犹如蕃茂的树根爬满了他的土地,稻谷和麦子、玉米和番薯、棉花和油菜花、芦苇和竹子,还有青草和树木,在他的土地上日出和日落似的此起彼伏,一年四季从不间断……” 余华《文城》
这是《文城》的开头,很快的,我就被余华拉入了一片广阔而富裕的土地上。
随着叙述的展开,背着巨大包袱的男人林祥福缓缓走来。原本是北方富家少爷的他背井离乡,千里迢迢来到名为溪镇的南方小镇,逢人便打听一个叫“文城”的地方。
在溪镇人最初的印象里,林祥福是一个身上披戴雪花,头发和胡子遮住脸庞的男人,有着垂柳似的谦卑和田地般的沉默寡言。哪怕后来成了万亩荡和木器社的主人,他身上的谦卑和沉默依旧没有变。他的过去和一座谜一样的城联系在了一起,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找一个不存在的地方。
他原本不属于这里,他的家乡在遥远的北方。为了一个承诺他将自己连根拔起,漂泊至此。往后的日子,他见识过温暖赤诚的心,也见识过冰冷无情的血。最终他徒劳无获,但许多人的牵挂和眼泪都留在了他身上。
“文城在哪里?”
“总会有一个地方叫文城。”
《文城》 印象
余华将故事定格在了清末民初,以林祥福的寻找为起点,一个纵贯中华南北版图、横跨清末民初乱世的传奇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进入余华的文字,总能在悲凉中感到一丝希望。恶是余华小说少不了的主题,可是,最大的冲突有时候不是来自恶与善,而是来自善与善。
余华的文字总能抓住人心。“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是想娶一位太太”。
主人公林祥福带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婴,背着全副家当,一路风尘仆仆从黄河北岸来到江南,只是为了来找寻他失踪的太太。他唯一的线索是知道太太的家乡在文城,那里出门都要乘船;他唯一的依仗是他爱着他的太太,他相信曾经的一纸婚书。
这是人们喜欢的故事,传奇都这样开始,寻常人做出了非常之事。
读余华的《文城》,有种似成相识的感觉。
似乎看到了《俄狄普在柯洛诺斯》中的俄狄普,当他发现自己无意犯下了杀父娶母的罪行后,痛苦万分,于是他弄瞎了自己的眼睛,离开了忒拜国,开始了流浪,后来,他到了柯洛诺斯,服从神的指令,宁愿让复仇女神陪伴他,而不听儿子请他回国的央求。最终,他以自己的分裂达到了和解,最终他净化了自己,他的眼睛复明,还成为了柯洛诺斯城的安全保障。
“没有人知道文城”
错了,林祥福知道,有小美的地方就叫“文城” !
用寻找去和解内心的无助,是我读到的余华
当然,把余华和黑格尔放在一起,显然不合时宜。
但是,正如《安提贡》中,当克瑞翁和安提贡除了成为坚持其片面伦理理想的牺牲品之外难道别无选择了吗?是的!
可能是我自己的主观性,我在边城里看到的是悲剧,是善与善的冲突。善与恶的冲突是人性,是有胜负之分。可,善与善的冲突是荒诞,是悲剧,是无奈。
渡过黄河,植被的种类和颜色逐渐变化、地里的作物也由高粱变为小麦、玉米、油菜和水稻。跨过长江,方言的发音和音调逐渐接近当初小美和阿强对话时的样子。再南下四百华里,一个渡口上林祥福恍惚中听到小美的声音,追寻过去却是失望。但他坚信,离小美越来越近了。
一路下来水路越来越多,乌篷船轻盈而快捷,在前往溪镇的水路上,天气骤变,龙卷风袭来,船家们纷纷跳入水中向岸边游去。林祥福绑紧了身上的女儿,在上下颠簸,时刻会倾覆的船上祈求上天。龙卷风过后,苏醒过来,林祥福发现自己已远离水面数华里,身下的女儿却不见了!焦急、心痛、绝望的心情笼罩在这个北方高大男子的身上,与所有恶劣天气相比,丢失女儿最能击垮他的内心。
寻找和失去
有些场面确实不能多想,人会有牵挂,也会被人牵挂,这就是幸福。
所有无法左右和看清自己命运的人,大概都只能问一下被反复嘲讽的世界吧。不过历史潮流中的人们,真的就能看清这一切吗?
每个人最需要反思的问题是,有没有把对方当成一个独立的个体,与自己放在平等的地位思考。
“作家的使命不是发泄,不是控诉或者揭露,他应该向人们展示高尚。”余华如是说。
是的,我想好的作者是让读者有希望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