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当讲究 拒绝矫情
这是陈艾2018年 第20篇原创
大洛:
见字好。
这两天春风似刀,一刀一刀,砍掉清明节那些闲愁烂绪,留下重要的、鲜明的,像新吐叶苞一样结实又鲜活的好心思,长下去。
坐在窗前地台,半下午的阳光,过滤掉厉风投射进来,缓慢的在身上移动,暖意洋溢。
读到一段写美食的文章,笑出声来,惊醒了咪丫,她走到我脚下,用鼻子碰我的膝盖,摸一摸她滑溜柔顺的脖颈毛发,想到那句子,又笑起来。
三联主笔作者曹玲写台南美食,咸粥一段:
“
端上来的粥更像泡饭,粒粒分明。这里的粥先煮成米饭,再加入鱼汤,用芹菜末和葱提味,饭汤分离。舀起来可以看到满满的碎鱼肉,喝起来有浓浓蒜香。粥里还有蚵仔,个小但很新鲜。鱼肠实则是鱼内脏,焦桐曾用诗人的笔触写道:'吃鱼粥,再点食鱼肠、鱼皮,是美丽人间的象征。这虱目鱼肠,其实是 鱼内脏,包含了鱼的肝、肠、胃、心,每一种的滋味不同,口感迥异,彼此却细腻的合奏,吃进嘴里那瞬间,仿佛听到了莫扎特’。
为了听到莫扎特的天籁之声,我夹了好多次鱼肠,却只听到街头摩托车的轰鸣。我有点沮丧,或许我永远也成不了一个美食作家,不,一个诗人。”
就是这个莫扎特让我忍俊不禁。
她的自嘲尤其可爱。
我的通感能力同样无法企及吃鱼粥“仿佛听到了莫扎特”,更喜欢这个作者的“我夹了好多次鱼肠,却只听到街头摩托车的轰鸣”。
普通的实在,却情境感十足。
她写吃台南的蚵仔煎。也很是老实。
“作为一个对腥味特别敏感的内陆人,我觉得面前这盘蚵仔煎还是略腥。”
我很有共鸣。
她又说:
“我吃过的最好的生蚝是在澳大利亚海边,浇一点柠檬汁,一口吞下壳里蚝肉和海水,真是一顶一的鲜美”。
这句“一顶一”有民国风,但好贴切。
让我想起在厦门海边吃鲜烤生蚝,不放任何调料烤到半熟,撬开壳,几滴味汁,入口那个滑嫩清鲜,可不就是“一顶一”?
尤其大啖完毕才发现手指被壳尖划破流出血来,顺势放入口中吮吸,微咸的血腥和口中尚留的蚝鲜混合在一起,真是忘不了的滋味。
少年时喜欢绚丽、华美、清奇的形容、句子和意境。觉得它们像描摹不尽的夕照一般,留有无限的想象空间。
年龄越大,越喜欢平实、朴素、简明。
那种“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的明朗大方。
大洛,你会为我开心吧。
简单说,就是接地气。越来越扑向泥巴和大地,想更深更深的扎根进去,吸收地心远处的精华。
看《七十七天》,虽然很尊重敬佩导演赵汉唐和以零片酬炒作饰演蓝天的江一燕,找到这么好的题材投入并制作出来,但风光太美,盖过了想要表达的主题和人物。
尤其台词略显矫情。
原型杨柳松在《七十七天》后被更多人熟知,但非常喜欢他用笔名青木,为这段独自穿越羌塘的经历成为电影被关注之后的书写:
“从个人角度来说,当我愿意说出这次旅行经历的刹那,他就已然脱离了真相;
我只是希望大家在谈论故事的时候,能真切看到承载这一切的羌塘旷野,土地是比人更长久的存在。对于荒野,我们皆是过客;”
他平和的肯定电影,尊重个体:
“对于《七十七天》导演赵汉唐来说,能坚持完成这样一个不被资本追逐的故事,就已然成功了。面对艰苦的拍摄过程和人世纷扰,所付出的心力不逊于穿越一片广袤的无人之境。这是他的旅行,他的故事,祝他好运。”
他淡然的提示:
“两千年前的凯撒大帝曾说过:我来了,我看见,我征服。
多么激情澎湃的一句话,点燃了不知多少后人的内心,但这不是真相。更接近所有人生命历程的表达则是:我来了,我看见,我走了。但愿我们能如此平和的对待自己、他人,和天边那片摇曳的狂野。”
和杨柳松气质相类的是另一部电影《冈仁波齐》。
平和、质朴、淡泊、无任何矫饰;
一个并无剧情,拍藏人朝圣磕长头的片子,我从头落泪到结尾。
虔诚祈福,五体伏地,一步一磕,身体力行的敬天敬地、敬神山敬圣灵、敬佛敬众生,没法不感到心灵剧烈的被感染震动。
曾在自驾进藏公路上路过,见过。
只是路过,见过,已敬意顿生,泪眼模糊。
这部像纪录片的冈仁波齐,没几句台词,十一个藏人的脸到快结束也认不太清楚。
就那么拍他们从秋到冬到春到夏的一路磕着过去,去往拉萨,去往圣山冈仁波齐。
磕过泥石崩塌,磕过水漫主路,磕到行李车被撞坏,肩背手推车继续前行,再放下车回到起点磕到车停处;
磕到女人路上生了小孩,带着孩子继续磕,磕到老人睡梦中离开,天葬老人后仍然上路。
当我作为路人目睹到他们,那是浮光掠影的一幕记忆。
而于他们,就是践行信仰、以纯净和善良安放众生和一心的日常。
就是这个日常,让我泪流不止。
回到自己的日常,脑中浮现了这么一句:
适当讲究,拒绝矫情。
讲究是对自己须有要求:葆有求知、清醒、觉察、好奇、灵敏、适应性以及无止境的热情和兴趣
矫情是须冲涤一切泡沫和油腻,去除浮躁、华而不实、虚荣、说大于做,以及,所有不必要的贪欲和情绪。
盼你一直看护和提醒我。
此致
yours
春风絮语的小绿
2018-4-7
农历二月廿二
风停日落
望有良辰
夜夜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