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教师张元义

老和尚教师张元义   杨连山

老和尚老师张元义是我村教师张祥生的长子,在建国初参加短师培训后就到学校教学了,几何教的很棒。后来,国家有一个政策,一部分参加过短师培训的老师解聘回家了。张元义回家后,村人问他道,张老师你咋回来不教学了。张元义面带微笑调侃道,老和尚卷行李——离寺。言毕和村人相对哈哈大笑,后来人们都喊他老和尚,原名倒是没有啥人提起了。

回来后就在生产队参加劳动。但是,因为当过教师,那教师的文人儒雅气质,在村里成天劳动的泥腿子中间,就显得鹤立鸡群了。老和尚从一个教师沦落为一个打坷垃的老农民,内心里的失落极大,有一种郁郁不得志的怀才不遇,成天也没有个笑脸,与村人更是格格不入,显得不合群。

是在七十年代后期的夏天吧,理发师傅在村里的树荫下给人们理发。老和尚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份人民日报,蹲在树荫下,把报纸摊在地上,笑眯眯地低了头在阅读。报上有周总理的报道,老和尚笑道,周总理多有外交智慧,是一个安邦治国的良相。人们口口相传很多周总理办外交的逸闻趣事。一个故事是日本人买咱们的生猪的,合同上说要白猪,结果检验时日本人精能过分,得是纯白色的猪,有一根杂毛都不合格。事情反映到周总理那里,周总理指示,有杂毛不合格的猪都倒在太平洋里。买咱们鸡蛋里,用筛子筛,大的和小的都检验不合格。周总理也指示,不合格的鸡蛋也都全部倒在太平洋里。等到咱们买他们的木料,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牙还牙。用一个铁圆圈从细头套,只要两头一般粗的,两头粗细不一样的不要。老和尚说完,人们哄的一声笑了。理发的人们纷纷议论,有杂毛的猪检验不上,不会运回来卖给国内的人们吃,倒到太平洋里不糟疾了。老和尚笑道,在和外国人做生意时,得顾着面子,顾着国家的尊严,不能小了身份。这样做是给日本人看的,看看我们中国,猪和鸡蛋多的都倒在太平洋里啦,显得物资多,富裕。我在旁边听着老和尚和人们说笑。心里觉得当过教师的老和尚就是懂的多,见闻广,知识渊博。

我正在那儿胡思乱想呢,老和尚又说,在老百姓中间还流传着一个周总理考王洪文的故事,有一天王洪文到周总理办公室去,周总理给他出了三道题考他,第一题是,中国的人民币有多少?王洪文听了答不出来,尴尬地站在那儿说,得问问中国人民银行。周总理笑道,十八元八角八。第二题题是北京有多少厕所?王洪文张口结舌答不出来,周总理说,两个厕所,一个男厕所,一个女厕所。第三题是鸡蛋立那儿,王洪文还是不知道啥意思,周总理说,鸡蛋很难立那儿,立不那儿就是滚蛋。人们听了哈哈大笑,空气里弥漫着快活的气氛。

张家解放前是大主家,有良田千亩,骡马成群,住的瓦房那檩和梁很粗,一搂都搂不住。我小时候见了,心里惊奇万分,觉得咋长这么粗的树。张家专门有仓房院,骡马院,长工院。后来儿孙们都吸大烟,慢慢的也就败落了。瘦死的骆驼比马达,到解放后土改时,还雇着人种地,就定成地主了。老和尚出身不好,成分高,又从学校回来不当老师了。四外庄的姑娘就没有哪个能看上愿意嫁给他,一来两去,耽耽误误的年纪渐大,就成了今天人们说的剩男了。当时农村有大男大女的人家兴换亲转亲。后来老和尚有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妹子,就换亲,给老和尚娶了一个年纪很小的媳妇。头一年过年,新媳妇回娘家,那是很郑重的,专门觅了生产队的一辆牛车,给娘家准备了八色礼。到大年初二,新媳妇、新郎打扮一新要回娘家。伯妈听说了,就商议,舅家姑家和新媳妇的娘家一个村,就让我和五弟拿了走亲戚的礼物,凑车去走亲戚。走到村西农科所西面,老和尚用手拨拉着柳条筐立的礼条说,礼条咋少一条。新媳妇听了,忙又数一遍,还是少一条。于是说,我赶紧回去找找,少一条就不够走亲戚了。老和尚回去了,我们就坐在车上等着,牛把儿蹲在地头吸着旱烟袋。等啊等啊,坐在车上等的心焦。估摸着等很长时间了,只见老和尚手里提了一个礼条,远远地慢慢走过来了。到车旁放在柳条筐里,新媳妇问道,弄哪儿了?老和尚笑笑地说,不知道谁丢到谷子缸里啦。后来我听大人们说,是老二家张元春的媳妇四川女人囼到谷子缸里了。

进入八十年代,公社改为乡镇,大队改为村,生产队改为组,社会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老和尚也时来运转,扬眉吐气。那时老和尚的姑家一个表叔在李店乡当干部,就安排老和尚当了村主任,我常常见老和尚骑了自行车到李店街开会,冬天还在村部用喇叭安排小麦施肥锄草浇水等工作,老和尚不拘言笑的脸上也时时荡漾着笑意。

从那时到现在,数十载时光逝去,我也从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慢慢被岁月的风霜磨砺成了一个花甲老人了。在初夏的微风中,端坐电脑前,双手敲击着键盘,脑海里一个个和老和尚交集的特写镜头,蒙太奇一般的在闪现,简直恍如隔世。人生真的如幻泡影,作梦似的变化不定。有常又无常的人生之旅,每一个人都要在命与运的舞台上,一遍遍地演着或正剧或喜剧或悲剧的大戏。老和尚跌宕起伏,坎坷沉浮的人生遭际,正是时代大潮在一个人的人生风雨路上的折射和映照。说到底我们每一个人的命运都被时代裹挟着,如一片落叶一样不由自主地盘旋飘落,任由时代的风雨击打。                          二零二一年六月十八日上午于政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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