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出息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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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在众人的心目中，男人是分层级的。那些能在官商之间游刃有余，坐拥上亿资产的男人，那些手握权柄能呼风唤雨的男人，那些黑白两道通吃身价千万的男人，那些既拿着薪水又有着灰色收入的男人，都是有出息的，都是应该仰视的。那些不会偷机取巧的男人，那些仅靠工资养家糊口的男人，那些工作一成不变的男人，那些在众人面前忍气吞声的男人，都是没有出息的，都是应该鄙夷的。
我就是一个没有出息的人男人。活了四十多岁，不再奢望升迁之事；在农村小学当了二十多年教书匠，还是初级职称；一个月不在微信朋友圈里冒个泡，也没有人问讯一声；手机二十四小时保持畅通，或许三天也接不到一个电话；手机通讯录里，一个局长都没有；请客吃饭，连个副局长也请不来……
2
没有出息的男人，会被人漠视；不务正业的男人，会被人取笑。在众人的观念里，一个把闲散时间用来喝茶、翻闲书、写稿子的男人，是一个圣人蛋，是不务正业的男人中的另类。这种另类的圣人蛋是无药可救的，注定了一辈子没有出息。
倘若我想为自己辩解：历史上很多男人都是“不务正业”的男人，难道他们也是没出息的……
这时，就会有人抢白：你也配和那些被历史记住的人相提并论？难道你也是能被历史记住的人？你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
被抢白后，我会闭口不语，因为我知道，没有出息的男人连辩解的资格都没有，没有人愿意听一个没出息的男人说三道四。
3
该干啥时不干啥，不该干啥时偏要干啥，对于有出息的人来说，叫“个性”，对于没有出息的人，叫“主贱”。
我就是一个“主贱”的人，夜里该睡觉的时候睡不着，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熬了大半夜，写出来的是一篇卖不了一毛钱的稿子，写完后，还要一字一句地推敲推敲。白天坐在花坛边乘凉或晒太阳时，我却禁不住打哈欠或打瞌睡，一次又一次引来母亲的数落。
把这些情形说给朋友听，朋友说：这叫可怜之人自有可恨之处！
为了调侃朋友，我说：我知道我自己可恨，但并不觉得自己可怜呀！
朋友笑了，瞪了我一眼，说：可怜之人不觉得自己可怜，才是真正的可怜！可怜之人非说自己不可怜，才是真正的可恨！
4
节假日回到家里，我很少到邻居家串门，也很少到人场儿里去。在家里睡醒后，要么泡杯茶，抽着烟发呆；要么翻着闲书，长吁短叹；要么去田野里转转，在田埂上坐坐。
到了做饭的时辰，要么到菜地里薅两根葱，泡一把芝麻叶，煮几碗面条；要么拌一盆萝卜丝，烙两张油旋馍，熬半锅红薯稀饭；要么炒一盘豆芽，炸一碟花生米，蒸半锅米饭……倘若被邻居撞见，会窃笑不已：原来，这家伙是一个围着锅台转的男人！
在农村，大多数人都认为：是个男人，就应该在外面打拼，要么做官，要么挣大钱，要么出苦力。涮锅做饭、收拾屋子是女人的份内之事。一个男人经常做饭，能有啥出息？
正因为我没有出息，家里从来没有土豪来访，也没有权贵作客，甚至连邻居也很少来我家拉家常。
5
院中，与母亲闲坐，聊起了没有出息的我，母亲说：过不了几年，你就是五十岁的人了，却还是一事无成！
我坐正了身子，说：同事们都在镇平或南阳给子女买了房子，只有我买不起；朋友们都开着七八万或十几万的车，只有我开的是一辆烂面包车，真的是一事无成呀！有可能人一生下来，就注定了一辈子要过啥样的日子，或许我就是贫贱之命，注定了要当一个没有出息的男人。
母亲叹了口气，说：人不强命强，富贵不断头；人强命不强，富贵莫强求。你是一个命不强人也不强的人！
听了母亲的感叹，我思索着这样一个命题：四十岁之后，一眼就能看尽自己的余生，就会用“命中注定”来劝解自己，从而在自我解劝中获取些许安慰，些许平静。也许，这就是“四十而不惑”？
6
没有出息的男人喝酒，需要自己掏腰包，每个月的薪水不够买一箱好酒，所以好酒对于没有出息的男人来说，是一个不着边际的非分之想。
买不起好酒，却又想喝纯正的酒，那就自己酿。每年夏天，葡萄成熟之时，我总要怂恿母亲酿一坛葡萄酒。经过一个多月的发酵后，母亲用纱布把葡萄酒过滤一遍，再次装进坛子里，进行二次发酵。
春节期间，有亲朋登门，敬心敬意地给每位亲朋倒一高脚杯葡萄酒，不少亲朋总是推脱说自己不胜酒力，一次泯一小口，散席之时，酒杯中往往会有半杯残酒。端详着残酒，发觉酒中有一些微小的悬浮物，是地地道道的浊酒。
我倒掉了那一杯杯残酒，坐在那儿发呆之时，想到了这么一句话：没有出息的男人也是一杯浑浊的残酒，迟早会被岁月之手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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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郭成志，男，生于1977年，河南省镇平县人，任教于镇平县一所偏远的农村小学。南阳市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散文集《抚梦而歌》《长满青苔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