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评论】曹辉:赏析《罐笼在井(调寄皂罗特髻)》
【评者简介】曹辉,女,70年代生人,汉族。业余雅好诗文。出版散文集《书卷多情是故人》《哪堪清秋》《荆钗》《卷葹》,诗词集《清秋诗词集》《以梦出尘集》。
罐笼在井(调寄皂罗特髻)
李子
罐笼在井,有四月繁花,大山无际。罐笼在井,有灶烟摇曳。扶门望,罐笼在井,有红绳,放在窑衣内。罐笼在井,有矿灯迢递。
今日罐笼在井,有新坟三四。却依旧,罐笼在井,却依旧,四月花如沸。罐笼在井,有女儿三岁。
赏析:
有一种感动,是生命的震撼;有一种朴素,是直指灵魂的诗词。“罐笼在井”就是这样一首读来轻易使人心动的佳作。或者,读罢你会有想哭的冲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击打着你的心,那些底层百姓的生活如此清晰展现眼前,生命的存在感,就像一出戏,戏里戏外,高低贵贱竟然泾渭分明,罐笼在井,生死两重天。
上片以“罐笼在井,有四月繁花,大山无际”领起,造景广阔,平实如画,情绪是适中的,无有悲喜掺杂其中。从大场面入眼,大山、四月、繁花、罐笼在井,小说的要素也齐全了,时间、地点、人物、背景,用十三个字不急不缓,一一道来,铺陈有绪。接下来依旧重复“罐笼在井”,但小场面切换到“灶烟摇曳”之中,为后面情节发展做了伏笔。灶烟既然摇曳,那么就代表有人家,有人家自然有人物出现。草蛇灰线,引出“扶门望,罐笼在井,有红绳,放在窑衣内。”炊烟袅袅中,谁在扶门望?望谁?此处红绳,有两种解释,一是主人公新婚不久,他的新婚妻子倚门而望,牵挂矿洞中的丈夫,把结婚的红绳,放在丈夫的窑衣内,月老既然让二人成亲,小夫妻自是心心相印,但为了生计,新婚的丈夫不得不去矿洞工作。环环相扣,不觉被吸引到故事之中去。二是民间为了保平安,多以红色为吉祥辟邪之物,因此,腰间系个红绳就成为矿工们约定俗成的一种自我安慰,意义等同于护身符。一个红绳,虚实双写,牵情起意,层层铺垫,继而呢,“罐笼在井,有矿灯迢递。”场面再转换到井下,矿灯迢递,昏暗中的光影,就是生活的希望之光吗?这光亮所照的方圆又是多大?词能写到这份儿上,作者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奇才。纵铁石心肠之人,读罢想必悲悯之心亦能油然而生。
生活如果就这样过下去,也不失为幸福。平淡寻常的矿工,苦和累都不怕,只要家人和美,只要日子过得下去,只要有口饭吃,也就知足了。这样的小理想,其实是奢望,实现并不容易。下片忽地把镜头又换了——“今日罐笼在井,有新坟三四。”新坟亦可有两种解释,一是以主人公的角度来看,身边新发生的矿难中有工友遇难了,才掩埋,坟头土还泛潮未干。一说可能主人公也遇难了。又怎样呢?“却依旧,罐笼在井”,这一句既无奈又现实得让人无语,为了生存,明知有危险,也只能以生命试险了,否则,何以养家?“却依旧,四月花如沸”,该句与上片呼应,四月繁花嘛,花开岂知人之情绪,花只管开,人的生死是人的事儿,这种淡漠,如同整个社会对矿工的冷漠与忽视,悲情愈甚。结句“罐笼在井,有女儿三岁”,交待这一笔,全词词眼,悲怆万分之心捧出。没说出来但读者可以想像的空间,一是上片新婚的矿工,一转眼他的女儿都三岁月了。倘若新坟是他,那真是死不瞑目,牵挂他那可爱的仅有三岁的女儿,未来怎么生活。抑或,他还侥幸活着,冷眼看身边工友遇难,从开始这份工作至今,不觉间女儿都三岁月了。结得沉重压抑,落笔平实但却胜过千钧,令人动容。
“罐笼在井”的好,好在真实,词如微电影播放,没有渲染,通篇虽无议论胜过有议论。虽只是白描,但词露冷锋,语带刀音,一张一张画面冲击读者的眼球,凄凉之味已然四溢。即便无语却能令人读懂它的深邃与个中毫不隐藏的浓浓的忧伤。写作手法上也很特别,一再重复“罐笼在井”,大大增强了该词的艺术感染力,回环往复“罐笼在井”的本意,像音乐的重播,有余音绕梁之慨。该词来源于底层生活,这种提炼本身,就是最好的佳酿。脱离了小情小绪,大爱充溢心间,堪称写实主义诗词的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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