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清华原创丨赶鬼(小小说)
赶鬼(小小说)
文/石清华
近几天,村子里流传着一个特大新闻:胡婆病了,且病了好几天啦。
地处湘鄂边陲的古渡村,山高皇帝远,一切都慢条斯理的,就连乡村公路都姗姗来迟,天大的事也似乎与己无关。
年纪大了,小病小灾已经是家常便饭。一个老太婆生病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村子里的机械能手任一民一直有点看不起她,有时甚至有点反感。家住村南的胡婆,可是村里的有名人物,也是附近几个村共有的神婆。她的话有时比村长的话还有效,如哪家有人生病了,村长说要去看看医生,那病人或家属把头摇得货郎鼓似的:“不去。”说完就去请胡婆了。
胡婆年过花甲,中等身材,农民衣着,略显发福,如你没见过她伶牙俐齿、巧舌如簧,那与一般农民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村民大多用敬畏的眼光看她。要是哪家有什么病呀灾的,不顺心的事,大多会把她请去,赶鬼治病消灾,据说还很灵验的。
有一次她邻居的孩子晚上回家时,不知被什么吓了一下,因此病了好几天。吃了几片医生开的药,并无明显好转。家人请她去一看,说是碰到了鬼。那个小鬼老是缠着孩子玩,不肯离去。邻居赶紧掏出钱来,请她做法事。几经折腾之后,小孩竟慢慢好了起来,这好事巧事几乎尽人皆知,至少在附近几个村子是如此。以后,她的神名更响、更神。
任一民,算是村子里有文化的能人。读书时成绩还不错,但高考那阵子,鬼使神差地少了那么几分。家人请胡婆掐指一算:“他命中与高校无缘。”也许是吧,只好一举回家摸泥巴啦。可他并不想只简单地继承父辈们的“脸朝黄土,背朝青天”。不几年,就成了村子里的机械能手。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并不比那些“金榜题名”的同学差。为人和善,干事卖力,诚实守信,什么都好。只是有些村民认为他有点美中不足:“不敬鬼神。”
胡婆的病越来越重了,病得家人心急如焚,病得左邻右舍议论纷纷。
家人着急,旁人关心。佛家神手,道家仙人,来了一个又一个。村民们都睁大了眼睛,张大了耳朵,捕捉着每一点消息。
没多长时间,就有朋友告诉任一民:“胡婆是恶鬼伏身了,请不到赶鬼高人,恐怕是不久于人世了。”“怎么可能呢,能替人赶鬼消灾,贴符避邪的神婆,哪个恶鬼敢伏身?就是伏身了,她也会做法赶走哇。”“嗯,真的可能是恶鬼伏身了。听说前几天到你们一组去做法事,回家时被恶鬼缠上,一路小跑,到家时,脸色发白,全身湿透,气喘吁吁地躺到床上就病倒了。”任一民听此一说,哈哈一笑,那晚的情景再现于眼前:
美梦中,被房外“啪啪”的响声吵醒。揉揉惺忪的眼睛,是谁这么讨厌,搅了自己的好梦。“啪啪”,“啪啪”,一次又一次地从邻居张大爷家袭来,看来,是梦不成了。
起身向窗外一瞄,邻居家的灯还亮着。心头一紧:该不会出事了吧,张大爷已经病了好长一段时间了。正欲出门一探缘由时,窗外窜来一个黑影。难道真的有鬼?得详细看看,到底什么模样。将窗帘轻轻拉开,只见那黑影一身黑衣,头戴瓦片帽,左手用一桃树枝条系上红绿纸条扛在肩上,右手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切菜刀,一边舞步般前进,一边用刀时儿在墙上“啪啪”地敲得脆响,时儿弯下腰去,用刀在地面“砰砰”的沉闷低唱,又把手中桃枝挥舞几下,口中念念有词,只是听不清是些什么。
噢,原来是胡婆在给张大爷做法事:驱赶伏身的鬼。看到胡婆装腔作势的滑稽表演,不免好笑,还产生了一个古怪的想法:她怕不怕鬼?反正睡不了,不如去试试。
穿上衣服,出得门来,大地静得出奇。轻风阵阵,稍带一点寒意,弄得小麦、油菜之类的庄稼“沙沙”作响。西边古河堤上高大的树木黑黝黝地一溜向南,河边泛白的乡村公路蜿蜒前进。
爬上路边的树,藏于枝叶间,静候胡婆的经过。
来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背着一个小背包,大约是法衣法器之类吧。
近了,近了,经过脚下时,一手把树叶弄得窸窸窣窣地响,一手把口袋里的细土撒下几点,正好落在胡婆身上。
“哦。”胡婆低声一叫,两脚轻跳,背上的小背包一抖,加快脚步,小跑起来。
任一民随即溜下树来,在庄稼垄沟间躬着腰,紧紧跟在胡婆后面,故意把庄稼弄得“沙沙”地响,时不时地向她扔一点细土。
胡婆越跑越快,任一民与她的距离总是恰当。能看到她眼瞄两边,但不敢向后看。能听到她大口喘粗气,想来其心也定然是怦怦直跳的。追赶了几百米,自己也有点喘了,兴尽而归。
朋友拍了任一民一下:“你真够狠的。”“我只想吓她一下,没想到吓得如此厉害。”“那你说怎么办?”“心病还需心药治,我去坦白,赶走她心中的鬼,自然就没事了。”
来到她家,几句问候,单刀直入。胡婆微微一笑:“小坏蛋,真的坏透了。”
不几天,胡婆的病好了。
(2017年2月22日)
【作者简介】石清华(男),公安县向群中学教师。出身卑微,有幸长成,但岁月蹉跎,一事无成,只好勤奋干事,踏实做人。胸无大志,交游平民,酸甜苦辣,离合悲欢,渗透于心。然盼其觉醒,努力上进。替己谋福利,为国尽忠诚。畅叙平民事,共享人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