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看台 | 张艳霞：抗旱
抗 旱
张艳霞
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满眼都是打着卷的树叶和冒着烟的尘土。军港里的水像残兵败将一样，几天工夫就逃走大半。
正值播种秋苗、水稻打苞抽穗，旱情严重，家家户户去军港拉水抗旱，眼看水不多了，杏花犯愁了。
杏花的男人是村委会主任。他这几天半夜才回家，天不亮就不见人影了，别说干活，话都说不上两句。杏花愁容满面地来到自家地头发呆。“头伏萝卜二伏菜”，杏花整好地、下肥，准备播种，望着持续多日干旱缺水的田地，她一个人实在无能为力。
但节气可不等人，没有能力也得种，总不能眼睁睁地错过季节吧。听天气预报上说，近期会持续高温无雨，这次旱情是十年未遇。倔强的杏花挑出一副水桶，到军港挑水，浇到干裂的地里，打“底水”，插点大蒜、播点白萝卜籽，种一垄是一垄吧。
从军港到地里，两三百米的距离，杏花挑着水，顶着烈日，龇牙咧嘴，一小步一小步挪过来，平日里挑担水能大步流星的杏花，此时两桶水似千斤压在肩上。杏花生自己男人的气，这在气头上，哪有力气挑水？
又一担水，刚到田埂边，杏花踉跄一步，脚下一滑，好不容易挑过来的两桶水，洒了一地，很快渗进到田沟里看不见了。杏花一屁股坐到地上了，鼻子一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涌出眼眶。
她坐在田埂上，从兜里掏出手机，给男人打电话。这个号码她拨过无数次，可还是和以前一样：该用户无法接通。听着电话里甜美的女声，杏花控制不了情绪，使劲把手机丢到地上。她更加生气了。当个主任怎么了，就可以不管家里的事，播种护苗是农民天大的事，他居然可以不管不问，连个电话都打不通。天天早出晚归，都不知道在做啥。一年到头，拿不了几个钱回家，家里的事却不插手，湾上春生、大庆他们家里庄稼种得好，农闲去城里打工收入也不错，想着别人家的日子越过越红火，杏花更觉自家日子没法过了，委屈的泪水又涌出来。
太阳偏西了，杏花没挑几担水就累得筋疲力尽。她的白萝卜籽还没播下去。
拖拉机的声音由远及近，二虎来到地边。“嫂子！”二虎跳下车，拎起杏花的水桶就从车里放水。车厢里，放着一个大大的水箱。“这是……”杏花看着二虎发愣。
二虎拎起水桶，就往地里走。“嫂子，我帮你浇水，你撒种”。“昨天借来的水箱，挺好用的。”
二虎浇水，杏花撒种，两人配合默契，活干得很快。不到一会功夫，种子洒到了湿润的地里。杏花有些疑惑地看着虎子，“咋回事。”二虎放下水桶，直起腰说：“嫂子，没啥！我二虎以前游手好闲，嫂子最清楚，要不是吴主任替我担保，办理了助农贷，我哪能买得起拖拉机跑运输，我能有今天多亏吴主任。嘿嘿，上个月隔壁三婶给我介绍对象，见面后处得挺好。我这心里头，高兴着哩！吴主任不在家，我理应来帮嫂子浇水。”
杏花松了一口气，说：“二虎，恭喜你！希望早点吃你的喜糖。”
二虎提着水桶说：“吴主任，这几天加班加点，在抢修军港的泵闸，加盖泵屋，眼看这军港的水就快没了，几个湾的村民们正眼巴巴地盼着抗旱，我上午还给他们送水泥过去，明天还得去送一次沙石。”
杏花气愤地说：“我说呢？半夜里回家一句话不说，电话也打不通。”“吴主任可是累坏了，到镇水利站接洽，请县水利局的技术人员，联系泥工，他一直守在工地擂进度。听说就这两天能修好，徐家河水就可以进军港了，再通过渠道送到各家田里。”
杏花无语。她已经习惯了，男人经常不在家，忙起来手机也打不通。
“二虎，谢谢你！”杏花说“不是你，嫂子累死，这种子也播不完。”“嫂子，别客气。吴主任想办法抗旱，给咱村里送救命水，我帮你干这点活，不值一提。”
太阳落山了，二虎发动拖拉机，说“嫂子，上车。”杏花拎着水桶，腿却很沉重，“二虎，明天你去工地送货，帮我把高血压的药给他带去。这几天他都没顾上吃。”
杏花坐在车上，鼻子又一阵发酸，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本文已发2019年《槐荫文学》2期】
- 关于作者 -
张艳霞，湖北省作协会员，云梦县作协副主席。近几年开始业余写作，在报刊杂志发表散文、小小说、诗歌、评论等30万字，2016年出版文集《奔跑的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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