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御史的风流韵事

唐代的御史,跟前代一样,有分巡地方,考察地方政务之责。分巡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某个地方出了大事,地方士绅反映上来,然后上面派御史去处理,案子调查清楚,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涉事官员被逮京师,御史交差完事。还有一种是平时的巡查,分管某一地方的御史,没事在这个地方走走,也可以选择在这个地方暂时住一阵儿,如果赶上有事儿,就及时上报。

显然,这样两种的御史分巡,对于地方官来说,都是大事。第一种情况,事态最为严重,因为等于是已经东窗事发了。案子成不成立,怎样调查处理,全看御史一句话。如果涉事地方官伺候好了,说不定御史就能放他一马。到了晚唐,这样的事儿是越来越多了,铁面无私的御史,像白乌鸦一样的稀少。当然,要让御史为涉事的官员说话,花费也少不了。第二种情况,事态没那么严重。但是,地方官也绝对不能怠慢御史,因为没有事儿,人家也许可以找出事儿来。如果地方官来头足够大,背后有军 人撑腰,也许还好点,没有撑腰的,御史来了,一定得好生款待,人家需要什么,就得给什么。

晚唐的大诗人杜牧,诗做的好,现在的中学生,都知道他的《阿房宫赋》,真真的脍炙人口。不仅如此,此公还擅长兵法,精通带兵打仗之道。在中国的兵法研究的历史上,杜牧注的《孙子兵法》,是一座绕不过去的大山。可惜,此公进士及第之后,官一直做得不大,更没有人用他带兵。在朝最大不过中书舍人,外放不过州刺史。中间还做过一段监察御史,分管东都洛阳一带。他呢,也不乐意在京师待着,干脆就搬到东都洛阳来了。晚唐的朝廷,已经有点乱套,对百官管束很是不严。只要杜牧有个借口,人家也就不管他,随他下到东都去了。显然,怀才不遇,兼放诞不羁,风流倜傥的杜牧,根本没这个心思,去监察东都的地方官,找哪个的晦气。

然而,洛阳的地方官,却对这个人的到来,感到十分紧张。人人都在打听,这个家伙来干嘛呢,是不是找我们的麻烦?其实,来到洛阳的杜牧,无非是看看牡丹,赏赏美景,喝点美酒,顺便寻花问柳。

杜牧刚来不久,正巧当地有个退休致仕的李司徒,在家里大宴宾客。那时候,官员大开宴席,不算罪过,但是,如果赶上御史要借机生事,也会找出事儿来。李司徒已经退休了,不是御史监察的重点,心想就算杜御史要找麻烦,自己也没招过他,估计也不至于。就是有心要请,也不知道他乐不乐意来,所以,也就没下帖子给杜牧。

然而,李司徒在东都洛阳,大大的有名。最有名的,是家里养了好些绝色的歌妓。大宴宾客,歌妓舞儿当然必然在场献技侑酒,自然,那一日高朋满座,当地名人都到了。杜牧见没有请帖,于是托人跟李司徒说,他也想来。李司徒只好请,等杜牧来的时候,宴席已至半酣。来宾都是官身,见了御史,人人紧张,最紧张的,莫过于李司徒,他觉得这回说不定就把这小子得罪了。尽管人已退休,但如果御史要给你下绊子,麻烦也大大的。所以,杜牧高坐之时,不惟李司徒不自在,众宾客不自在,连在场的百十个歌妓都不自在。

在众人战战兢兢之中,杜牧旁若无人,一口气喝了三杯。盯着李司徒和众歌妓,挨个看,一句话也不说,把酒杯放下,问道:听说你这里有个叫紫云的,特别漂亮,她在哪里?李司徒忙把紫云找出来,拉到杜牧身边,说,就是这个。杜牧直勾勾地看着紫云姑娘,看了半晌,说道:真名不虚传。这样吧,你把她送我如何?

当年,做官的文人墨客之间,互相送歌妓舞儿,是件雅事。能开口要人的,都是老朋友不见外。所以,听了杜牧这话,李司徒众宾客加上一干儿歌妓,都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大家恢复了满场喜气,开始吟诗作赋,把盏狂歌。自然,酒喝完了,紫云姑娘也就跟着杜牧杜御史回家了。抱得美人归的杜牧倒是遂愿了,可是,失去了紫云的李司徒真的高兴吗?这可是他的爱姬呀。他跟杜牧之间,也没什么交情,平白把爱姬送人,心里能没疙瘩吗?但是,御史不能得罪,人家开了口,也只能给。此番分巡东都,御史杜牧最大的收获,是巡来了一个美人。

从此以后,东都的官儿们,跟杜牧的关系都一团和气。大家醇酒妇人,日日欢愉。杜牧游山玩水,所到之处,大受欢迎。人们觉得,这个御史,可真是随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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