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侯家人逃荒内蒙后山记【廿八】

〓 第 1479 期  〓

文|侯建  编辑|王成海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二人匆匆收拾好行装,事态紧急不再留恋,急急地牵着马向西而去。

祝家庄村里的篝火余烟还在飘散,在初冬初寒的大雾笼罩下,泛起了层层股股的烟雾。

他们昨天跑了一整天的路,晚上又在祝家庄门口蹲了半宿,早已人困马乏。睡下后就进入了梦乡,对祝家庄一晚上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该尽的心已经尽到,把自己肚子里的药方给了祝家主仆,但愿能通过他们解救这一村人的生命。

黄旗海不远了,上百里的行程,但就这么走也得俩天时间,宗儿心急,归心似箭。他从京城东的大王庄,把蓉儿找到,双人一匹马,已走了十几天。冬季日头短,每天行走的时间也就七、八个小时?从几个包袱到昨晚上又多了俩口箱子,马背上就都搁满了,蓉儿也只能步行走。

从苏木山到归化大约也有四百多里,照这样每天几十里地的顺利走下去,至少也得用十几天时间才能回去,宗儿心急,蓉儿不急,反正有宗哥陪着也不闷,迟一天早一天也沒什么事儿。

往西去的村落渐多,走走停停也不觉得闷。两天后便到了幽蓝碧绿的黄旗海畔,这个海子很大,南北大约有四十多公里长,东西也有二十多公里宽的蓝色湖,是内陆草原湿地鸟类迁徙的集散地。湖面上荡漾着层层波纹风景独特优美,天上的鹳鸟、天鹅等飞来飞去,盘旋在低空,每当鱼群在浅水处游动时,便瞅准机会一头栽下来就会含一条小鱼远远地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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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里的鱼船很多,有彩蓬船,还有木筏板船,有坐船观光看热闹的,有打鱼抓虾的。岸边有集市,商品琳琅满目,有卖针头线脑的,有卖粗布、绸缎的,卖瓜皮帽狐帽牛鼻子鞋的。也有牲畜市,骡子、马子、牛羊都有卖的,还有担子、手推车、马拉大车、小骄马车是应有尽有。

这些年雨量充足,十几条河流汇入这黄旗海(又叫二苏木海子),使海子的面积骤然增加到三万多公顷。近几年一些野生鱼虾蛙也居住了进来,也成了飞鹰走兽的栖息地,曾经萧条寂寞的内陆湖一时间也兴旺了起来,

宗儿牵着马跟随着蓉儿在人群小摊前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最后把马拴在马市的柱子上坐了下来。蓉儿在焙子火烧小店处买了些吃的,休息片刻后又自己跑去了岸边,玩兴未减的她一转眼就沒有影子。

宗儿看上了那辆马拉小轿车,盘算着要把它买下来给蓉儿乘坐。就见这辆马车六尺多长,柏松木的车辕,梨花木雕花红彩的车蓬,前后遮帘也是红底绣绿,红穗吊底的那种。搭腰与坐裘都是纯牛皮编织而成,那种手工精细编穿巧妙,牛皮细筋宽厚匀称有力,拉勾都是黄铜打造金灿灿的发光。

那马套樱子也是棕榈树皮内卷,印花的牛皮做面,束角上各栽俩束染色的红马鬃毛,好看非常。还有一副小马鞍,也是老榆树根做的古色古香,鞍桥是压花铜条锁钉。再看两个车轮,也是榆木的辐子,铁瓦圈轮,蘑菇钉里外死锁,八棱轴很粗,轴头涂彩,很是结实。

宗儿仔细看过了这么漂亮的轿子车,就有了决定买下的想法,随之与卖家一番讨价还价后,用怀柔府奖赏的那些银子便买了下来。再把那匹骑乘的红鬃马套上车,前看后看那真是飘亮极了。

马儿减了负,也轻松了许多,站在车辕口精气神十足,竖着耳朵,绷着腿,打着鼻响,有着就要去奔驰的架势。宗儿心满意足,回望着人群,等待着蓉儿。

不一会儿见蓉儿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手里拿着吃的和小孩玩的一些东西。把那些小吃递给摊边坐着的宗儿,瞅了一圈问:“咱们的马呢?箱子呢?”宗儿苦笑着说:“你猜?”“你不是都卖了吧?”宗儿打着哑谜,狡黠的挤挤眼说:“不对,你再猜?”蓉儿急的四下乱瞅,那里还有驮着行李自家的马。

“好哥哥,我猜不到,快点说吧,我都急死啦,丢了行李和马,咱们可怎么回去呀?。”“啥也没了,你哪来那去吧,我也养不了你了。”宗儿低着头好似无奈地说。“啥?你不要我了?”蓉儿大惊,想想又说:“没事儿的,大哥,丢就丢了,大不了就这样走着回去,咱们什么苦没受过。”蓉儿真以为马丢了,哥哥无力收留她才这样说话。

“我不怕吃苦受累,你吃啥我就能吃啥,这条命是你救的,我这辈子跟定了你。”她坚定地说。宗儿追问一句:“不管穷富?”“不管穷富!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蓉儿流着泪说:“走吧,有俩双手呢,饿不死咱们。”看着失落的宗儿为他鼓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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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儿听着这话,心里激动,自从他在大王庄救了她的命,她感恩就死心塌地的跟上了他,一路上受尽了颠簸之苦,有几次还是在死亡线上挣扎脱险过来的。他知道她的心,她是善良的,是能同甘共苦过一生的女人。

不忍心再看她难过,就笑着说:“你到哪里找找咱们的马哇?”宗儿指着马车的地方。蓉儿有点懵懵懂懂,既然是哥哥让去找那就找找吧。

她转了一圈儿也没见有一匹是驮着行李的马,但有一架马车上套的马却很像自家的马,她就又折回去仔细的打量了起来。真是咱的马,怎么就套车上了?是哥哥卖了它的吗?她心里打起了鼓。

她心里装着事,低着头回到了宗儿的身边,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只是背过身子小声地哭着简单的低声地说了句:“把咱们的红马也卖了?你也真舍得!”埋怨着说。宗儿再不想让她难过,上去拉起她的手,“走吧,回家!”蓉儿慢腾腾的站起来,一言不发,望着心爱的红鬃马。宗儿也不急着解释,走过去解开缰绳,喊了句:“蓉儿来上车!”

一言点醒梦中人,她这才明白过来。“哥哥,是你买的轿车?好漂亮,好漂亮!”欢快地跑过来,绕着马车转着圈的细瞅细摸起来,嘴里还不住地称赞道好。

赶着车,俩人上路了,宗儿手握牛皮筋做的红樱马鞭坐在左边赶车,蓉儿开心地坐在了右边陪着,又说又笑留下一路欢声。

平地泉到了,这是一座古城。从康熙年间设立驿站以来,历经二百多年的历史,由无到有发展到现在已是几千人的大镇。

黏土筑成的城墙,城里是一个旗衙门,办公的地方,城外是老百姓聚居生活区。商业贸易很是繁荣,平地泉也是由海上或京冀津,归化等地,往来贩运的中转站。客房、饭店异常火爆,外地商贩往来频繁,是货物调配进出的集散地。

不大的地方,人口密集,有关里关外的,有京冀南方的,有西藏大营(布达拉宫)后营(乌兰巴托)的走驼商贩,来往的人员背景比较复杂,商贩与骗子,强盗混杂在了一起。

宗儿俩人左转右转问下了一家客房,有几个从黄旗海一路随行而来的几个拉骆驼贩子也住了进来,还是通过他们好说歹说,店老板才给腾出一间空房子。

这间房子很小,有一席仅能挤着睡俩人的小炕,还算是干净,虽小了点也是个可落脚的地方。蓉儿看家,宗儿便随着那几个人去买饭,饭店不远就在附近。

出了店门左拐,就看见几百米外门楼下挂着的那一对气死风灯,在微风的吹佛下摇曳着。从店门里进去的是厨房,左右俩客间,每个客间都有几张桌子的铺面。吃饭的人很多,随着过来的那几个人也找了个地儿坐了下来,要酒要菜,还客气地邀请侯宗吃酒。

“见面既是缘分,相随了一路还住在了一个客栈,那就更是缘分不浅,那有不与吃杯酒之礼。”

侯宗本来是要买饭带回去与蓉儿一起吃的,却实在盛情难却,只好坐了下来,各问行程还真是都去归化路过此地打尖歇脚。

这三人性情豪爽,江湖义气之人,也没有什么礼数文雅之举,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宗儿是捕快出生也是久走江湖,性情相近十分投缘,几杯酒下肚后便自然地熟落起来,融入到了这种没有争斗与算计的氛围里。

这三个是直隶人士,长年做着贩卖驮运的生意,年前还去过江浙一带为曾统领送过粮晌。

说起那次远行那就话长了,他们先在保定配起货打包好驮垛子,又雇佣了五十多峰骆驼,三十多个壮汉,走了八百多里路才到江苏,可刚到不久便遇军兵转战,不得不随军又帮忙驮粮扛炮。好不容易迷里迷糊走了一天到了个地儿,却又要让去下一站。到了下一处还没站稳脚跟,清军便被长毛子太平军打散了。三人看着曾家军败退,自己的驮队不保,虽然说是被雇送货的,但杀红眼的太平军谁还去分清这些事,连人带货带驮被全端了也有可能,打鱼捎了鳖的事不是沒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太常见了。随即三人商量一下,不能再等这战局的结果,走为上策保命为主,也是明智之举,要尽快地离开这兵戈之地。趁乱他们把五十多峰骆驼化整为零,让这三十个骆驼客俩人一组骑着驼分开向北跑,到保定自家店铺会合。这才降低了损失,后来陆续回来了三十多峰骆驼,还有二十几个人,还给带回来了些军备钱粮。

回到直隶府,把军备钱粮交付府衙,巡府念及诚信,况又损失了十几峰骆驼,还有几人沒有下落也无法找寻,特开恩补偿给了加倍的银子,他们这才东山再起,又干起了驮运的营生。

不过现时南方不平静,他们不怨再去冒险,就向归化方向发展。几月下来也还有些余润,便自稳定了津冀京绥的贩运路线。

三人说起这些事毫不掩饰,就事论事实话实讲心潮澎湃。

问起侯宗不带货物不做生意,是观光还是探亲?宗儿观察这几人不是贼眉鼠眼也不遮遮掩掩,都心直口快绝对不是坏人。便也把自己年前被调卫京,今秋八里桥参战的事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通。这几个是商贩驮运出生,经历的是辛劳与尔虞我诈,还有沿途地痞土匪的祸害,却在这里意外遇到了为他们消灾挡祸的归化捕快,更是高兴起来。

他们推杯换盏激动不已,见宗儿不胜酒力,他们也不再劝酒。知他又是官府之人,敬重不已更是不敢乱来。时近亥时,宗儿与三位告辞先行一步,提着给蓉儿做好的饭菜便走了回去。

就见客栈门半开,客人都已睡下,只有那些骆驼打鼻息的声音悠然地响着。他推门进了自己的客房,叫了声:“蓉儿,我给你带饭回来了。”却没听到蓉儿的回音。宗儿放下饭食盒子,擦着了火,却见屋里已空,人与东西什么也没有,大吃一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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