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选粹】陈丽琴丨幻灭

作者简介

陈丽琴，1994年出生于山西省岚县。学习法语五年，受傅雷先生的启迪，深爱法国与西方文学。

文学

幻灭

作者：陈丽琴

今天下午，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拎着包又出去了。这一走，可能今晚我们会清净的度过周末的美好时光，可是她呢？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了，或者这两天就这样神奇般的消失了。

今年开学之初，我们学校又一次大范围的调寝室，可能之前就乱调，所以现在也越调越乱。我们是混合宿舍，两个是本地的英语专业学生，一个是来自四川的俄语专业女生。还有，我。除我之外，据说她们三人以前就在同一个宿舍。

大四的这一学年，有的人在忙着抓住大学生涯最后的尾巴在准备考研，有的人为以后毕业工作庸庸碌碌发愁，还有的人在干嘛？可能为早点脱离这个讨厌的地方，做最后的挣扎，也有可能他们根本就讨厌这个世界。踏着开学的节奏就这么又被圈进了固定的三点一线，向往着北方天高云淡的秋天，也偶尔沉浸在南方阴雨连绵的伪季节，努力把自己拉回到枯燥无聊的课堂，课下又尽情享受着法国文学那曼妙迷人的妖媚身姿！

一个多月过去了，发现身边的陌生人依旧很陌生，每天进入我眼帘的便是位置离我最近的俄语班四川妹子——萌萌。她长相虽普通，却没有普通人那么幸运，每次做脖子操，转过头就会看到她对着手机屏幕在哭泣。起初，我想大概是电视节目太感人了吧，无需理会，成年人的苦楚偶尔发泄一下也挺好。只不过某一天晚上，她彻夜未归，第二天宿舍有人问她去了哪里，她回答：我哪儿都没去，就在学校。后来大家又都沉默了，我下意识低头看到，她鞋子上泥土与杂草混杂着粘在白色的鞋面上，想必那一个晚上她经历了复杂的事情。

她还喜欢追星，就像大多数年轻迷妹那样，无所顾忌毫无保留的追，其实追星最大的坏处就是钱的输出跟不上感情的狂热表达，显然她过度了。远远欣赏偶像后的下场，就是，整晚整晚在为酒店的盘子操劳着，赚取那一点点微薄的收入，并愈演愈烈。当然了，这样活着的人不在少数，在没有打扰任何人的前提下，我们绝对没有任何权利去指责他们。

在最近一段时间里，一些可见的端倪萌生了。接连啤酒的芳香味飘进我的鼻孔，竟然世界上失意之人寻求的解脱办法这么一致，喝酒!至于为什么会失意，鲜有人关心。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她很兴奋，不知是哭泣的兴奋，还是高兴引起的兴奋，我不清楚，别人更不关心。她喝了一个巴掌大的瓶装白酒，说下楼去打水，不一会儿，她手里就出现了足足有500ml的另一瓶白酒，边啜泣，边在怀里拾掇着酒瓶和矿泉水瓶，悄无声息地上了床。看来今晚她铁了心的要一醉方休，期间那唯一装了床帘的床，连带着她一起隐匿在了所有人的视线内。酒精的味道越来越浓，越来越呛鼻，我悄悄把窗户开了一个缝。

黑夜没有给人黑色的眼睛，黑夜只给了人们闭眼暂离世间琐碎情感的愿望。接下来的又一个晚上，她伴着手机里的伴奏，站在在宿舍的正中间开始放生高歌，嗓子哑了，高音部分好尖锐，天呐，四川人的嗓音确实可以让对面山上的阿哥听得一清二楚。我急忙戴上了耳机，另一位室友边带耳机边温和的讲道“你唱的真好听，都让我想听原唱了”！注定又是尴尬的一个夜晚，似乎这个十平米左右的空间里只住了一只孤独的灵魂。在傅雷先生的作品中，他曾经形容过这种关系：因为人与人聚在一起，比他们为了利害关系而做戏更虚伪。所以，一个人大半生的时间都在清除少年时代种在脑子里的观念。这个过程叫做取得经验。

年轻人的情绪毕竟不像中年人那般憋的可以隐匿直至消失，他们还是会像一颗炸弹一样“砰”的作响。终于她狂怒了，假借酒精的名义大骂“我要杀了你们，你们都给我去死”，她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或许就从未有过理智。她的苦楚一早我就有所察觉，只不过是一直期待着她会有所好转，可是在她心里，这种苦楚在我们诸多木偶人一般的室友面前更加被放大了，由于父亲与母亲在她出生后便离婚，奶奶抚养大的她即使在文化杂糅的校园里，也会显得格格不入，因为她会赤裸裸的经常说一些真诚的话语“我爸就爱喝酒，我爷爷就是喝酒喝死的，我爸还去云南贩毒呢”。我经常在想，她的话是完全真实的，但是好像在这个不真实的世界里，她的所有的言语就像强弩之末一般，射穿不了这层层迷幻的虚假薄膜，反而有可能把自己伤的彻彻底底。

后来，学校院系里知晓了她的情况，注明是酗酒的情况，勒令她写一份今后不得饮酒的保证书，此事便这样草草了之。我费尽了力气想要表达萌萌的心理变化，以及心理问题，还可笑的就像现在一样长篇大论的描述整个变化的过程。最后被院里主任认定我患有“被迫害妄想症”。她的想法很时髦，但却没有价值。从那个散落着凌乱的办公桌的学生处走出来的“心理老师”，询问了我的姓名，班级以及学习情况，随后告诉我“没事了，挺好的，你回去吧”。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我一声不吭，我为这种装模作样的戏剧场面而痛恨自己，但我一旦入了戏就再也出不来了。

巴尔扎克《幻灭》中说“集体犯的罪恶，牵连不到个人”。

在上周的新闻里看到云南某某大学女学生，留下了遗书遗世而去。离开了校园环境的我，又会重新想起萌萌，不知她走进了这个像大学校园一般的社会里，是否学会了用欲望来调和现实。

（责任编辑：杨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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