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毕丽青丨小说/对不起,我不能给你现在和以后
作家新干线
作者简介
毕丽青:笔名高穹,70后人,生在美丽的海滨城市大连,一名幼教工作者。2010年开始网络文学创作,偏于小说、散文体裁。一些散文被《最美文》《中国散文网》《散文精选》《散文天地》等网刊转载,被多次邀约为某些网刊写卷首语。
对不起,我不能给你现在和以后 毕丽青
可以说我们每个人都经历过青春当歌,歌伴青春的难忘岁月,一路走来,总有一抹与青春有关的青涩记忆在经往流年里让我们久久不愿释怀。
那是我工作的第一年。在一个夏日午后,听到有人唱《让我一次爱个够》的时候,我正去往女宿舍的方向。不禁驻足聆听,之前好像听过这首歌,那熟悉的旋律和唱词不绝于耳。尤其那句“让我一次爱个够,给你我所有,让我一次爱个够,现在和以后。”似乎在讲述一段前世今生未尽的情缘在绵绵无绝期的守望中时而嘶声力竭时而又撕心裂肺的挣扎故事。
我看到手抱吉正专注在自己的歌声中的他,被三五好友坐拥一圈,半垂着头,黑边镜框装裱出一个斯斯文文却不乏张扬的,似乎专属那个年代的酷男形象。在转承下一段歌词的当口,似乎心灵感应似的,他不由抬起头,径直望向我,与我的目光赤裸裸地交织在一起。始料不及,我仓皇移步,一个转弯,很快淡出他的视线。
那时我每天重复着三班倒、业余时间窝在宿舍里看小说写小说、简单快乐却自以为是的生活。我和一个叫敏的胖女孩被分在同一个班里,我只比她小一岁,却常被她戏谑为小屁孩。我不知自己在外人眼里的稳重文静形象怎么就成了她眼里不谙事理的黄毛丫头。或许因我不太爱跟她讲话,具体说是对她那八卦的事儿劲心生厌烦,所以宁可避而远之。她自然对我不近人情的疏远谙念在心,我越是这样,她越是与我死党般纠缠,像是讨好又像是故意与我作对。我实在受不了这种能屈能伸,死皮赖脸的主了,只好妥协了。人与人之间一旦拆除芥蒂,不是一起同流合污就是彼此分别为圣。她终于看到了我知书达理的一面,而我除了厌烦该厌烦的,对她还多了一丝悲悯。因为那时她一直在暗恋一个男孩,而且很用心,而那个男孩却对她不以为然,当然这是我后来才有所知的。
其实敏心地不坏,只要是我的事,无论好事坏事,她除非不知道,能帮上的绝对用上洪荒之力,倾力相助。我们每天上下班从郊区到市内都要坐上近两个小时的班车。每次交接班,我们总能遇到不常接触的同公司人。一次伴着落霞晚照我们又上前半夜班,班车刚停下,一个男孩匆匆走上前递给我一个信封,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又匆匆离开了,一副仓皇逃离的样子。我没看清人的模样,懵懵懂懂拿着信封回到更衣室,如我所料,敏很好奇地的问我这信封怎么回事,我没搭理她,看信封上写着“内缄”二字,我更是不知所以然。正在我疑窦时敏猛地从我手里抽走了信封,迫不及待地打开,准备先睹为快。我以极快的速度又从敏手里夺了回来,我没有生她的气,只是想快速落定我的不安。
信平展在我手里,“亲爱的xx”......敏大声读着,我心里却一阵慌乱,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这是一封求爱信。敏忙督促我先看看后面落款是谁?我不知所措地打开最后一页,敏读着:爱你的人——却戛然而止。我看到“王远”二字,却更加懵懂。
“王远是谁?”我问。敏无声地望着我,眼里流转着极度的疑惑和难以置信的神色。我更是不解,不知爱管闲事的敏怎么会一反常态。“你说话呀!”我焦急地朝她近乎喊道。
“就是给你信的人呗,这还用问?!”敏阴阳怪气地说着,“他喜欢的怎么会是你?”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呢?”我完全懵掉了。“我都没看清他的样子,我怎么知道他是谁?”我烦躁地说。
“嗨,说你就是个小屁孩嘛,他就是我们这里的班头呀。”敏不屑地看了我一眼,见我满脸疑云,又补充一句:“行了,没什么事,他人挺好的,以后慢慢你就知道了。”
那天过后,我们谁都不再提这事。信封事件悄然过去了好多天,我一直想要弄清的一个人——“王远”,像是我虚构的一个路人甲一样,可以在任何时间地点上都能邂逅的一种人,然后在下文里又毫无悬念地消弭无踪。敏依然喜欢事儿事儿的,但唯有在这件事上她不问也不提,表现得异乎寻常地淡漠。这让我们的关系一度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一贯大大咧咧的敏能在一件事上收敛有度,恐怕唯有我这个“屁孩儿”才会置身其中不谙事实。
有一天在路过一个音像书店的门口,忽然我听到了那熟悉的旋律:“除非是你的温柔不做别的追求/除非是你跟我走没有别的等候/我的黑夜比白天多不要太早离开我/世界已经太寂寞我不要这样过……”随之,我眼前浮动起那个手抱吉他,低垂着头,戴着黑边眼镜坐在那里弹唱这首歌的男生。哀艳的旋律水质般在人群稀疏的街面上空起起落落地流淌,我的心一阵莫名地撕痛,“王远”的名字蓦地变幻成一双哀怨的眼睛,在我看不到的角落里正黯然神伤地低垂着。
那天敏提前走了,我一个人呆在更衣室里,拿出王远的信。他在信中说:“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答复我为止。”已经快一周了,我这边还无声无息,我想他这会儿一定会坐立不安,并会伴有丝丝甜蜜等待的疼痛感吧。这个署名王远的人实在是个谜,不动声色就展开了情网,我竟然像个猎物似的一直被他追猎,行径所至都在他的涉猎的范围。而我却浑然不知。他了解我似乎比我自己都多,而我竟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晓得又怎么答复他!我矛盾着,烦躁着,一周都处在这种似要面临世界末日的审判般的境遇里,欲逃不能。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调整自己的心绪,试图让自己的生活继续风轻云淡起来。我按部就班努力做着自己应尽的和喜欢做的事情。就当他是飘移进我生活里的一股云烟,风落云烟散。只要风欲止,我绝不会有什么摇动,哪怕是硬生生去触痛一个人的伤口,我也要持守一份底线到最终。
青春最无敌,即便是枯燥的三班倒我们也能把黑夜过得像白昼一样阳光灿烂,鸟语花香,蜂飞蝶舞。这是一个刚步出书本的枯燥,嗅觉还没散尽墨香就闻到了刺鼻的人间烟火的味道,视觉里看到的是诗和远方之外的为生计栉风沐雨仍囊中羞涩的现实人生的群体。因为年轻,理由牵强也是理由;因为年轻,错爱也无过;因为年轻,爱到不能自拔那叫情痴。
知道顺喜欢我那是在王远出现之前。倒班制不断地将我们的友谊切割又修复,有时想见一个人要等到好几个工作日,辗转轮回的工作流程会将一种相思做曲水流觞式的缠绕、回味,直至源远绵长。
那是个很平常的早晨,我刚上完后半夜的班,一脸倦容走进班车,找了一个位置刚坐好,顺就走了过来,他坐在我的前排,因为他知道我旁边的位子是留给敏的。顺转过身,冲着我笑了笑,他的眼睛里挂着几缕红血丝,昨晚他也上了夜班,但看起来仍神采奕奕的样子,他没话找话地与我搭讪,我困意难消,敷衍了几句就想靠车窗迷糊一觉。顺扯过我的手,说要看看我手相给我算一命,虽然精神靡顿,但我还是神经大条似地快速抽回了手。顺不甘,伸过手又要去索取我的手,却被横空伸来的一只手挡在了半空。
“王远,是你?”顺瞪着一双小眼迷惑地望向来人,薄薄的单眼皮顺势往上一耸,即刻变成了双眼皮。顺着顺的目光我惊奇地朝来人望去,一切睡意随之四处逃窜。这一刻我终于见到了这个困惑我很久的“王远”了。
王远脸色有点潮红,我弄不清他是一时激动还是原本就这样子。他避开我惊异的目光,直视着顺说:“哥们,别这样,人家不喜欢的事别强求。”
顺自然一脸雾水,仍错愕地望着王远,蓦地,他好像一瞬间明白了什么,悻悻地收回了手。王远顺势坐在我旁边,安慰我说:“没事,我们都是哥们,你别介意。”见我疑虑未消,一脸不明就里的神情,他局促不安地往上推了推眼镜,低垂着头,那熟悉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是的,我就是王远。不好意思,让你烦心了。”
“哦,是的,不,不,我还好。”我一时语无伦次,瞬间我们都人在囧途中,彼此不知说什么,一片沉默。
我与王远开始正式地接触,还谈不上交往,因为近距离接触后先前他留给我的印象似乎荡然无存。真实的王远其实很内向,也很拘谨,动不动就会露怯,没有自己鲜明的主张,是个地道的好好先生。这一点很不适合我的胃口。所以我们虽在接触,我却与他若即若离,亲疏有度。
那段时间我偶尔会碰到顺,他整个人显得落寞寡欢,精神萎靡,有些颓废。我心里清楚,我感到愧疚,但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我无能为力。爱情里没有谁对谁错,三个人的情感故事终将是情殇收尾。顺其实是个不错的男孩,高高的个子,阳光乐观,可惜无缘对面不相逢,我们终究擦肩而过。而王远,除了他留给我的歌声,斯斯文文的外在,走近他对我来说同样那么难,只是我不想草率了断一段情缘,更不想再次伤害一颗为爱而痴狂的心。那时我努力在我们之间寻找所谓的三观。我希望给他一次机会。
自从王远介入了我的生活,每天上下班,敏成了脱单一族。后来我们不再倒班,公司为了优化组合将几个班组合并到一起,出没在男多女少的公司里,敏每天像买醉的小阿妹,跟不同的男生交往,有几个关系纠葛不清。有一次公司搞party,敏那天很尽兴,喝得也多,已经很晚了,敏才回宿舍,有个男生陪同在她身边。那个男生长得很瘦小,这与体态丰满的敏形成极大的反差,但对敏挺照顾的。临走时,他拜托我帮照顾一下喝醉的敏。我答应下来,刚要送走那个男生,敏忽然醉意朦胧地拽住男生,口齿不清,似在呓语:“王远,嗯,不对,你不是王远,你要是王远多好。”男生先是一怔,而后聊薄一笑,一脸无趣地走了。
后知后觉的我这一刻才有所顿悟,望着一脸媚态倒在床上的敏,心里对她徒生一丝悲悯之情。原来之前那段日子我们都陷在被情所困的煎熬里,她宁愿做他的彼岸花,守望一泓情波独自伤悲,而我是被围囿在他茫茫情海里奋力想游上岸却找不到岸的那个人。
这之后,王远像个护花使者每天陪伴在我身边,可那时候我心里已经悄悄为他拟定好了一封回复信。不是续接前缘,而是就此了断一段情缘。
经过一个冬天,终于在第二年的春天我托同事将信捎给王远,因为我实在没有勇气面对他。悄然无声过去了三天。第四天,王远出现在我必经的路口,他依然面带潮红,黑色镜框后的双眼深陷着,目光深情犹存,却多了几许茫然。
王远诚恳地对我说:“如果你允许,我愿意最后一次陪你走过这段令你不开心的行程。”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
后记:还记得当年我在那封信中是这样回复王远的:“第一次听你唱《让我一次爱个够》时,直觉告诉我你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孩,但在自私的爱情面前,即便是最好的哥们也会背情弃义。你对爱的专一令我感动,我相信你会找到能给你所有的女孩。而我,对不起,不能给你现在和以后。”
(责任编辑:张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