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冻子

       昨天晚上吃鱼,还剩一点汤,妻收拾碗筷正准备倒。我却抢下来,说留着,明天早上我可以吃鱼冻子。
        妻不肯,因为是残羹冷炙,噫怪。我非要留,说,小时候要吃到现在这个鱼冻子,那真是山珍海味了,最后还是留下来了。
         喜欢鱼冻子还是小时候的习惯,特别是天冷的时候。我记得生产队里到了冬天,农闲的季节,就开始组织村民挑河泥。因为那时候还没有化肥,水稻小麦收成低,需要肥料,怎么办,就只好把淤积的河泥挑到田里当肥料。或者把每家每户猪圈的猪肥冲公,一起跳到地里。记得那时猪圈上的门联就是,猪养千斤,肥积万担。
         挑河泥,先将田边水塘里的水抽干,然后,将里面的河泥挑上来,倒在种下的麦地里。过一段时间,再用工具将田里的河泥,凿碎,就是有机肥料。记得铲河泥的铲子是用木头做的一个窄窄的长方形的簸箕状,铲河泥就像铲豆腐一样,一块一块。为防止河泥粘在秧篮里,现场还在河埂上,堆一大堆草木灰,每次撒一点在秧篮底,这样河泥就不会粘在秧篮底了。
        水打干后,里面有一些鱼,各种各样的鱼,鲢鱼、鲫鱼、粘古浪、乌巴子。都是一些杂鱼,于是,按劳动力人口分配。我家只有父亲一个劳动力,母亲自从生我之后,一直患病。分得少,只有一条或数条鱼,母亲在烧的时候多加点汤。鱼吃完了,汤哪里舍得倒,于是第二天,我就可以吃鲜美的鱼冻子。
       吃的时候,先把碗放在面前,看着碗里结成的凝状物,我心里充满了幸福。舍不得马上就吃,端着碗,正的,反的,斜的,倒不下来,很快乐的样子把玩一番。我看着半透明的鱼冻子,非常高兴,然后就用筷子在碗中间划一个井字,有时候会三横三竖,分成很多块。再轻轻地从旁边挑出一小块,放在嘴里,生怕他化了。慢慢的品尝,可是他还是很快就化了。
          想吃第二块,又舍不得,等饭吃到一半时,再挑出第二块,生怕吃完就没有了。饭吃完,鱼冻子还有一半,有时吃好几顿才吃终于完,但味道却一直在齿颊间,鱼味三日不绝。
         那时候,没有东西吃。有一年,隔壁的小老虎妈妈饶奶奶跟母亲说,姚姐,我们到生产队渔场去拾鱼鳞。我们乡下长辈称呼晚辈女的,就以孩子的称呼来称呼。母亲看到我馋的可怜样,家里又没有吃的,答应说好吧。于是就和饶奶奶一起去渔场捡鱼鳞。特别那大鱼,渔场有时把鱼杀好,或运走或腌制,鱼鳞扔了一地。饶奶奶也有五个儿子,小的小老虎比我大两岁,家里和我们家一样困难。
        她们两把那一片片大如铜钱的鱼鳞收集起来,回来洗干净。用腌菜烧,腌菜很鲜,第二天可以有结成鱼冻子的腌菜吃,好鲜噢。
      最近,有一天,在饭店吃饭,酒店端上一盘子鱼冻子,一样的薄,一样的平整,还有芝麻大的鱼子在里面。我很高兴的吃了几块,好像回到小时候的感觉。但现在不同以往,切的如此整齐,总觉得没有小时候那个味道。突然想,会不会是其他客人吃不完的剩鱼汤倒在那里,冻起来后,今天给我们吃呢。虽然这样想法有些小人之见,但我始终有些怀疑饭店会把鱼烧好,把汤单独留下来做鱼冻子,那鱼呢,谁吃了。算了,也算我多想了。
        现在想想,鱼冻子成了我最希望的美食,一生难忘的美食。在最没有东西吃的时候,鱼冻子为我解了馋,使我在那样困难的时候知道天下竟有这样好的美味。感谢母亲,也感谢扔掉鱼鳞的渔场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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