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说出“我很难过”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信息技术课上，阿满发脾气了。看似毫无征兆，但我相信在当时的环境里一定有一个被所有人忽略的因素让阿满的脾气爆发了。只是我也不知道那个因素是什么。

“我要吃米饭，我要吃米饭……”阿满不停地说，因为她平时也会说，所以我没在意。

“下课再吃饭。”我一边回复她一边使劲地按她的肩膀，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显然这句话并没有满足阿满，她一边说竟一边哭起来，再抬起头来时满脸的泪水。

阿姨说给她盛点粥，她没有安静，继续哭，一边哭一边打自己的下巴，我拉住她的手，她就拉着我的手去打她自己。

王老师说带她去看吃什么饭，她不去，“我要睡觉，我要睡觉。”趴在桌子上哭。

我们站在她面前，手足无措。

“我要吃米饭，我要吃米饭……”

又是一个循环。

我们猜想她可能肚子疼不舒服，我们猜想她可能牙疼不舒服……我们有很多猜想，但需要阿满通过语言或动作告诉我们，但这似乎是一种奢求。

最早听说阿满是她不停地“利爪利爪”的声音。

我喜欢她的名字阿满，觉得叫起来特别顺口。

后来她不说“利爪”了，她会在上课的时候说“我想吃米饭，吃米饭好吗？”“我要去动物园，爸爸带你去动物园好吗？”

她会在午睡的时候说“我想喝娃哈哈，喝娃哈哈，娃哈哈呀娃哈哈，每个人的脸上笑开颜。”

她会在楼道里说“Good morning,Marthas!”然后用这句话和大王老师小王老师打招呼。

她说“摸摸脸”，一边说一边拉着我的手在她的脸上蹭着。

每次她坐在小柜子上。我靠近她的时候，她说“压腿”，我就把腿压在她的腿上。

我能够回应她的，只是这些。

印象中的阿满在不停地说，仿佛要把她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都说出来，仿佛她口中说出来的东西就是她的整个世界。但是她能得到的回应却很少。她表达了很多，但是那句“我很难过”她说不出来，我们更无从说起如何帮她。

看着阿满不停地拍打自己，声嘶力竭地哭吼，突然觉得特别难过，能说出“我很难过”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而我面前的小孩儿，没有人能够理解她真正的意图是什么。

阿满一边吃着饭一边抬起头来看着我们，脸上带着笑意，似乎忘记了刚才发脾气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