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面

王尔德说：“我们生活在沟渠里，但仍然会仰望星空。”

                               ――题记

与生活交手多年，唯一追求与放不下的，无非是一个体面。

体面，不是穿金戴银、荣华富有，而是身处卑微与沟渠，依然不失尊严与风骨。体面，不是贪得无厌地不知满足，而是顾及自我时亦为他人留有余地和分寸。喧嚣人间，顾面子的人很多，顾及里面、体面而活的人，却并不多。

体面，是伸出逆境时，不把那种霉相和潦倒样体现出来。大教育家张伯苓常讲：“人可以有霉运，但不可有霉相。”意思是人越倒霉，越要面净发理，衣整鞋洁，让人一看就有清新、明爽、舒服的感觉。让人不得不想到木心，在监狱中度过大半生，出狱时，他披着一件意大利产的暗棕色大衣，头顶一顶黑色的礼帽，裤线依旧笔直，皮鞋擦得能倒影出人的样子。他曾说：“一个人，越没落时越见精神。我不能辜负艺术对我的教养，我要养我的浩然之气，这股气要用在艺术上，不可败泄在生活、人际关系上。”

犹太作家普里莫·列维在《奥斯维辛幸存记》中写道，他进了奥斯维辛，万念俱灰，觉得每天用脏水清洗自己的身体毫无意义。

一天，他见到一位同为囚犯的前奥匈帝国军人，年近五十，上身赤裸，就着脏水，虽然效果甚微，还是起劲地擦着脖子与肩膀。

这位得过铁十字勋章的一战军人说：

“正因为集中营会把人变成野兽，我们一定不能成为野兽。”

“没有肥皂也必须用脏水洗我们的脸，用我们的衣服把自己擦干，必须把鞋擦亮不是因为规定如此，而是为了尊严与得体。”

“我们必须挺直了走路，不是向普鲁士的纪律致敬，而是为了继续活着，体面而有尊严地活过每一天。”

就算身处黑暗，也要体面地把自己活成一束光。

体面的人，不轻言悲苦，不诉苦水，不把自己活成喋喋不休的祥林嫂，不把内心的伤展现给人看。就像有人说的，逢人诉苦，并不能减轻悲苦的一丝一毫，反倒像弹出去的弹弓，首先打了自己的嘴。李宫俊说的，“与其抱头痛哭，不如强颜欢笑，起码能体面些。”

《菜根谭》里有句话极好：“待富贵人，不难有礼，而难有体”，意思是人在富贵人面前，有礼貌不难，难的是还能保持自己的一份体面。看世间那么多的奉承巴结之人，便知道独善其身容易，但在富贵面前维系体面还是很难做到的。

杜月笙说，人生的体面、场面、情面三碗面最难吃。大概这三者之中，属体面犹难吧。

亦舒小说《喜宝》中，有一段经典，超级富豪勖存姿遣散了第N任女友。该女友输光了他给的大笔产业（一条街的房契），最后沦落到要乞讨。于是再上门来要。

为何肯给那么多？因为：“我的女人，就算分手了，怎么能沦落？”这是一种老派的体面。

马德《真正的体面》，“没有灵魂的高贵，就无法抵临人生真正的体面。”

孟德斯鸠曾说：“美必须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在形象上如此，在内心中更是如此。

生不易，活亦难，但愿我们都能在这苦难的人间，为自己，为他人，都保有一份体面。

2020.4.15晚       郭江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