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掖平对话王方晨:生活是个局 我们都是局中人
一个局,一本书,近日,著名作家、山东省作协副主席王方晨的长篇小说《花局》出版,3月13日下午,济南市文化东路CCPARK四楼,想书坊概念书店,王方晨新书《花局》发布会举行,主题是:我们都是局中人与讲好人的故事。关于新书,关于创作,关于生活,两个小时的时间,著名文学评论家李掖平与王方晨进行了一场特殊的对话,与数十位作家朋友和文学爱好者分享了有关《花局》、有关王方晨的创作以及局中人的故事。
《花局》属于仰望星空的书
《花局》描写发生在所谓“花局”的令人啼笑皆非、匪夷所思的故事。在“古局长”的领导下,花局的工作表面四平八稳、井井有条,却总是冒出看似寻常却难以解决的尴尬事,跳出处理不好日常事务的尴尬人。干部职工中有在每年一次的例行植树活动上坚决不配合工作的,有感恩于古局长而伺机助其延迟退休的,有到政府部门送一封信而始终不得其门而入的,有勤恳蹲点扶贫数载竟被遗忘的。其间,夹杂着电视台女记者莫名其妙的采访,一条狗视角下的怪异生活,还有花街神秘的夭婆,以及古局长和夭婆的花店缠绕纠结、欲说还休的关系。
一件紫红色挺阔的上衣,领口处闪耀着鲜花造型的晶莹珠片,一条珍珠项链衬托出高雅的气质,刚从全国两会归来的全国政协委员李掖平出现在发布会现场,对于《花局》和王方晨,李掖平像老朋友一样娓娓道来。
“王方晨是个比较纯粹的作家。在《花局》里面,我欣喜地发现许久没有让我特别过瘾的阅读的文字。”李掖平首先对《花局》给予了充分了肯定,她认为王方晨把笔锋透过生活的表象,进入到人心底深处、在人性细节最幽微的地方去自如地游走,让我们从书里边每个人的身上,照见自己的影像。
“非得活得那么庸俗吗?”李掖平抛出了一个触动人心的问题,她认为王方晨显然是有参照和答案的,就是不能活得太过庸俗。如果不庸俗,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企图实现的超越和突破。我不敢说这本书王方晨最终给出的结局是我们只要朝着这条路走就一定能够有效地超越和突破,但至少里边的很多人对于自己信念的坚守,对于自己想往的追求和对于自己哪怕是关乎到一己的情爱,关乎到人际之间的互相理解和包容,我认为是对的。”
李掖平最喜欢福克纳在获奖感言中说过的话:文学的尊严和荣耀就在于它永远告诉人们既要脚踏实地,更要仰望星空。“毫无疑问,王方晨的《花局》属于仰望星空的书。”李掖平对这本书的定性,吊起了现场读者的胃口。
悠然心会,体味生活的妙处
“谢谢李老师。她的那句话都说到我心里去了。”在李掖平面前,王方晨更像一位学生,他认真倾听着每一句点评。王方晨说:“我有时候觉得对李老师不知道怎么表达感谢。她是全国文坛德高望重的著名文学评论家,虽说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但我更愿意认为她是令我非常信任的一位老师。”
谈到《花局》的创作,王方晨首先想解释一下《花局》发布会的主题为什么是“我们人在局中和讲好人的故事”。
王方晨讲到一个故事,前两天一位河北作家在读过《花局》和有关《花局》的访谈文章后“突然泪奔”,说对《花局》的情境感同身受。“这是读者的感动,读者的感动也在感动我。”
怎么能够感动读者?王方晨自问自答:“我觉得重要的是你写的东西必须是你的肺腑之言。只有肺腑之言才能引起内心的共鸣。事实上,我很抱歉让读者哭,我更愿意的更希望的,是让人笑。”
王方晨介绍,其实《花局》是一本令人发笑的书。是一部让人看上去,先让人发笑的一个小说。就像看电影《你好,李焕英》,前面很多笑点。
王方晨现场举了几个书中非常好笑的例子。比如,作品不光写人,还写到了鸟、狗。狗会说人话,并且通过自己的努力,赢得了人的身份。这条狗在花局里还跟一只叫露露的鸟争宠。可是这只鸟不思进取,满足于现状,就会两句话。最后被狗陷害的时候,有口难辩。读起来忍俊不禁,特别可笑。
发布会前一天是植树节,王方晨说起小说里一个植树的情节,冬天到了,有关部门检查植树活动成效。有个家伙给掉光叶子的树上,做了些假树叶挂上去,被记者发现作假,引起轩然大波。
还有小说里的古局长得心脏病觉得高雅,比较高级,得了痔疮就觉得不好意思。对微妙心态的描写,给人提供了非常多的一种笑料。
熟悉王方晨的人都知道,生活中的他是比较严肃的。他也在现场自嘲:“小说的滑稽、轻松、诙谐,似乎跟我的风格不大符合。我自己也承认自己好像总是有点忧国忧民,总是皱着眉头。我真的从小就是爱发愁的人,总是被某种思绪控制着,不像别人那些孩子过得那么轻松愉快。实际上在我的内心,还是非常天真烂漫的。”王方晨觉得自己非常善于以文字、以文学的眼睛发现生活中的快乐,发现生活中的快乐的源泉,并通过文字,把笑声在还给生活。
王方晨希望读者会在阅读中得到愉悦。他说印象最深的一句古诗,叫“妙处难与君说”。在他当学生的时候,被老师带着朗读诗歌,就把这句诗记了几十年。每当他拿起笔来的时候,“妙处难与君说”就潜意识地控制了思绪。“我要写出生活妙境。”“悠然心会”,就是他追求写作的一种至高的境界。
在写作中体味生活的妙处,体味文学的妙处。把生活的欢乐、生活的笑声、生活的妙处,揉进文字中来。
人人都是花局中人 人人都是局中之花
李掖平在对话开场时就跟在场的读者朋友抖起了一个包袱,《花局》到底是什么局?“欢迎大家走进《花局》,嗅嗅它的香,解解它的谜,进进它的局,和品品它的味。”李掖平认为百态人生可能之于你我都会被交织在这个局、这个场、这个区域中。“这就是文学的力量,生命总有一天肉体会消亡,但文字的永恒将永远把荣耀和尊严,写在向上、向善、向美进发的路上。”
“在我眼中,天下之局,大小不一,但大体不差,本质上是一样的。”对此,王方晨这样回应。我们每天生活在局里,比如说酒局,棋局,无数的局。
王方晨提到小说中有个开会的场景。它的雏形就来自在东营的时候开的一次会。七八个人,坐在一起,天天读报纸,谈体会,王方晨就很认真地把所有人的发言记录下来,因为太真实,大家看后哄堂大笑。
《花局》这本书,写了这样的生活之局,人生之局。王方晨很感慨地说:“我们都是局中人。”为什么取名《花局》,而不叫别的?叫人事局、文化局、环保局?“主要是因为我在写人生之局,揭示生活之局的普遍性。这就是我为自己的作品取名《花局》的原因。”王方晨回答。
王方晨还透露了《花局》在写作方式上的特色,就是采用散点透视的结构。“这涉及了我的一个文学主张,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写出人的多面,写出人性的复杂和深度。”
王方晨总是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去描写同一件事,可以从人的眼睛去看,也可以以动物的眼睛去写,也可以从幽灵的角度去写,各种角度。例如,《老实街》的一个场面。傍晚,纸扎店里的那些纸马,那些祭祀用的东西,白纸、白纸花什么的,都飘到了空中,让人感到脸上凉丝丝的碰触。看到前面有个影子,走着走着,突然就灭了。这种灵异的表现作品中间可以随处找到。
李掖平则认为这种结构方式,和老舍的《茶馆》,徐则臣的《北上》,颇有一比,是一种串珠式的结构。用什么串起来的呢?就是人在局中和局里人众。用这两条线,从局长老古,到局长的夫人,到那些林林总总讨好局长的、想着给局长把风的、固执地想和局长抗衡的最后又不得不卖巧投乖的的人,把他们串起来。
“很有意思的就是,因为这个局既是他刚才说的酒局、饭局,日常生活局,其实它更是一个人性纠结体。”李掖平话锋一转,也指出这种探索性的写作是有风险的。她认为风险就在于,人们会问主线是什么?李掖平找到了《花局》的主线,那就是“人人都是花局中人”、“人人都是局中之花”。
王方晨认为不管是串珠还是拧绳,都只是个手段。不管用什么方式,目的是写人。“所以,我觉得《花局》这本书里,人是最重要的,核心就是表现出人的形象。”
一条街、一个局写尽了,也写活了
在发布会对话现场的桌子上还摆放着王方晨的另一本著作《老实街》,也是王方晨的代表作之一,描写了发生在济南市井中一条街上的故事,非常受欢迎。
李掖平不时拿起《老实街》和《花局》的封面对比着看,她说:“我不敢说,《花局》会在中国长篇小说史上占据着一个什么地位,但是,我相信王方晨的《老实街》也好,这本《花局》也罢,他已经把一条街、一个局写尽了,也写活了,也还原了,也给我们复盘了这个让我们爱让我们思也让我们有的时候不能不警惕的周边的世界。”
李掖平认为,从某种角度上讲,《花局》可以说是表征为一种现实主义写作的深度和高度,这种深度和高度以先锋的人性解剖的力量呈现了他的敏锐和深刻,同时也让一种信念和向善向美的力量,能够在这些不如意中努力的破茧而出。
“如果大家耐下心来认真的阅读这个小说,获得的更多的是信心和力量。”李掖平认为,这种信心就是让我们爱我们身边的人和生活。尽管这些生活有可以挑剔的地方。因为热爱我们就会对周围的人负责,也对自己负责。也是因为热爱,我们会想方设法让我们的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王方晨说,一个作家,应该学会用心灵的眼睛去观察生活和人,那样你会发现生活中间会有许许多多的秘密,会有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东西,而正是这些人和生活的秘密、不为人知的东西,在吸引着、诱惑着作家去写作。生活很有可能就是卡夫卡的一个地洞,也可能是屠场、赌场、竞技场、斗兽场,各种各样的场。在这种生活中间,充满了神奇,但也充满的很多的荒诞不经,比如我们看到的《林中城堡》。
“当我们真正了解生活的时候,它的样子肯定是和我们肉眼看到的不一样的。但是,作为一个作家,必须有一个像透视镜一样的眼睛。”王方晨说。
对话的最后,李掖平和王方晨共同探讨了《花局》这本书的最引人思考的地方。
王方晨说:“不论你写了什么好人、坏人,不论写什么,无论是写局还是些小镇,或悲愁喜乐,写成功失败,最后都是为了触动,大胆触动人的内心,引发我们的思考。今天我和李老师在赶来的路上,探讨过。”
王方晨觉得《花局》带给人的最大的一个思考:就是什么样的生活对我们才有意义?我们要敢于跟生活的庸常做一个告别。我们要真正地活出自我。
“生活在别处。”李掖平说。
王方晨接着说:“对花局而言,我在一次访谈中提到过,他可能会让我们产生反思,去反思生活里,我们到底需要有什么样的笑声。”
李掖平补充道:”嬉笑的壳,悲剧的核。王方晨几乎所有的作品我都看过。说到底,王方晨真的是个文学的朝圣者。他真的像那种每一步都匍匐在地磕长头的那些人,不允许随便改变他的格局。”
李掖平和王方晨的对话让现场一度很安静,大家陷入了《花局》的一个又一个故事和作家创作的乐趣之中。直到窗外,文化东路上汽车的鸣笛声不时传进来,才又把人带回到现实生活中。
(大众日报客户端记者 李丽 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