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孔志高┃
文/白现超
我的同事孔志高，是远近有名的怪人。不知道什么原因，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吃起了手机。一天上午，我刚走到办公室门口，抬腿准备进去的时候，就听到一阵阵“嘎嘣”脆脆的声音。那种脆脆的声音，很像我小时候咬炒黄豆发出的声音。推开门，走进去，循声找去，我看见他坐在办公椅上，低着头，用尖利的牙齿正在咬东西吃。我走近一看，他咬的是一部被砸得稀巴烂的手机，碎片摊在一张书纸上，书纸泛着黄色。我大吃一惊。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继续低头咬。他的样子，就跟我小时候咬炒黄豆吃的样子一样。我听老人说过吃观音土的，我在电视上见过吃灯泡的，我见过自己小孩一两岁时趁我不注意偷偷吃风干了的鸡屎，可我从来没有见过吃手机的。今天居然亲眼见到吃手机的，而且是我的同事，与我天天相见、共处一个办公室的同事。我真是开了眼了，就像自己二十多年前第一次坐飞机一样。“好几年了。有次吃饭，边吃边看手机，一不小心手机掉进碗里，捞出来啃了一下，觉得不错。从此便一发不可收，而且越吃越有味。国外的，诺基亚、三星、黑莓，吃过。国产的，中兴、波导、联想，吃过。老人机，海尔、金立、天语，也吃过。都好吃。开始，偷着吃。后来，也不避人了。”我看着他，就像看怪物一样。对此，他居然没有生气。他可真是好脾气。“新手机，我吃不起，就吃旧手机。我爸的，我妈的，老丈人的，丈母娘的，老婆的，儿子的，自己的，凡是淘汰下来的，我都吃。咬不动，就用锤子砸，砸成碎片，吃掉。一天一个，从未间断。”说着，他端起茶杯，仰起脖子，“咕咚”一声，喝了口水，喉结动了一下。“爸妈怕，老丈人、丈母娘怕，老婆怕，儿子怕，逼着我去医院做检查。到了医院，做CT，照B超，做核磁共振，一番忙碌下来，医生说我身体健康，没毛病。你说怪不怪？”“几年下来，我看东西不模糊了，颈椎不痛了，坐骨神经不疼了，手指不僵硬了。”“这也太奇怪了吧！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我更加惊讶。“我跟你说，”他隔着桌子，探出脑袋，嘴巴贴着我的耳朵，呼出的热气吹到我的脸上，“我用的手纸也很特别。”“啊！”我张大了嘴巴。我想，当时自己的嘴巴应该是大写的英文字母O。“不怕。我记得，小时候没有手纸，人们就用树叶，用砖头瓦片，也没有感觉到不舒服。用书纸，那可真是奢望。我见过生产队干部偶尔用书纸的，当时羡慕死了，想着自己什么时候用上书纸就好了！现在的人啊，可真会享受，擤个鼻涕用卫生纸，擦把脸用湿巾纸，擦下嘴用餐巾纸，就连蹲个坑还非得用软软的手纸不可！有字的就不能用吗？我自从有了这个嗜好后，就再也不用卫生纸了。有字的，手抖一下，单是那哗哗的声音，听着就舒服，更不要说用了。软软的手纸，你再抖动，也发不出书纸那悦耳动听的声音。用的时候，新的、旧的，都行；外文的，中文的，都好。越旧越舒服，越是外文的越爽。”说着，他从抽屉里面取出了两本残破不全的书。我看了一下，一本《尚书》，繁体的，竖排版。一本《我是猫》，日文的，夏目漱石写的。《尚书》，从前面往后面撕；《我是猫》，从后面往前面扯。他笑笑，露出了一颗洁白的虎牙。接着，脑袋收了回去，屁股跌回椅子。不久，我所有的同事，甚至我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也咬食手机，用的手纸也变成了有字的书纸。多年来，办公室书架上积满厚厚一层尘土的各种书籍，也都不翼而飞，空空如也。
作者简介：白现超，男，三门峡市作协会员，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现任职于渑池县第二高级中学。工作之余，喜欢读书、写作，诗歌、散文、小说多有涉猎，偶有作品见诸报刊杂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