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州冬天的趣事
华州的冬天,比其他北方地区要来得晚一些,头场雪落毕,空气才逐渐冷却下来。漫山遍野林木葱郁的样子不复存在,树叶几乎在一夜之间落尽,变成地上干黄的一层。
当年的日月里,农村的娃娃们没有过多的娱乐设施,电子游戏也是在后来才风靡一时的。在整个几乎漫长而无所事事的冬日里,一群半大小子却能够满世界耍得极为惬意,以至于每次吃饭都要父母三番五次地到处找寻,满村满巷传出父母叫娃娃们回家吃饭或期盼或愤怒的呼喊。
对于农村娃娃们而言,一个铁环都能足以让整个无聊的冬天充满了惬意,一把用自行车链条做成的链子枪,更是玩具中的上品,不过那时候家家户户都不富裕,自然舍不得用火柴头来作为弹药,听那一声响。
当然,除去这些,最大众化的玩具莫过于“猴”了,普通话叫作陀螺。大部分是木头削成的粗笨模样,在尖端底部嵌进去一个钢珠,然后用一根鞭子抽打,看那猴在地上飞快地旋转,打猴的人在这期间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当然,如果什么玩具也没有,也没有关系,冬天的华州到处都是好玩的地方。在广阔的关中平原地带,大人们带着细狗到处撵兔的季节里,孩子们往往聚在一起满川里跑,跑热了跑累了就围坐在一起。
一身的汗在这个时候被冷风一吹,往往冷得人受不了。围在一起点一堆篝火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了。当然,现在这种行为是不被允许的,在天干物燥的冬季,防火防盗的安全工作始终是农村工作的重点。那个时候也不允许,而我们生火的地方比较隐蔽,因此几乎每一次都能得逞。
华州的广阔平川,最不缺的就是漫山遍野的干柴。冬季干寒,枯草朽木早已遗失了所有的水分,捡起来很方便,点起火来也很顺手。
我们在玩累了之后,必然要聚在一起,开始我们的点火仪式,当然,这个地方必然是远离大人的。柴禾很干燥,火很快就烧起来了。一群小伙伴围在火堆旁边烤着火,说着话,非常惬意。
待火烧过一段时间木柴告罄,便不得不重新收集柴草。这时候去收集柴草是很令人讨厌的事情,但是又不得不做。所以留下一个人看护着火种,其他人撅着屁股到附近捡柴。有道是众人拾柴火焰高,经过大家的努力,火苗重新窜起来,大家又围坐在一起说着话,更有好事者从家里后院的土窖中拿出一些红薯或者土豆来烤,给大家分享。那时候这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在那个物质不很丰富的年月,粮食不够瓜果代,这些红薯和土豆能顶口粮,显得非常珍贵。
当然,大人们很反对我们到处点火,一方面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另一方面是基于一种要命的说法。据说,小孩白天玩火,晚上必然是要尿炕的。尽管可靠性很值得怀疑(我几乎没有尿过炕,即使在白天点过火之后),但是大人们仍然不免担心,因为大冬天洗传单和衣服是很麻烦的事情,水冷且不说,单是洗过后很久干不了就让家里拮据、被单存货较少的大人们发愁不已。所以大人们一旦发现我们点火,首先是一脚将火踩灭,然后是一顿猛烈的责备和批判。尽管如此,我们乐此不疲,依然我行我素,“点我们的火,让大人们洗床单去吧”成为我们的口号。
不巧的是,我们的队伍里面确实有一个很热衷和擅长尿床的伙伴,因为他确实很能尿床,所以我们尽量避免让他参与我们的活动。但是之前让他参与了多次活动,他知道得太多,尽管我们不断变换地点,他总是能第一时间找到,而且一面帮忙卖力地捡柴,一面委婉地向我表达他的不满:“点火咋不叫上我?”我当然不能告诉他关于尿床这样令他难堪和敏感的原由,只能默默接受他的参与和劳动。
但是这样让我很后悔,也很感到为难。因为他父母对我的态度已经相当不友好了,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他的尿床和我们点火有直接的关系。所以我们为了息事宁人,防止彻底激怒这对常年洗床单、睡湿炕的可怜父母,只好尽量减少野外点火的活动次数了。尽管后来我们几乎都不在野外点火了,那个小伙伴仍然免不了要尿炕,甚至从冬季蔓延到一年四季无法停歇。
后来长大了,不想竟离开故乡千里之远,每每思乡愈切,更会想念那冬天里的一把火,因为那火构成了我对童年冬季所有温馨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