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丨聂震宁：阅读力与学习力哪个更重要？

聂震宁  中国出版集团公司原总裁

中国韬奋基金会理事长  中国阅读三十人论坛成员

在全民阅读的讲坛上，我常常遇到在阅读上关心孩子远胜过关心自己的家长们。可是我发现，家长们与其说是在关心孩子的阅读，不如说是更关心孩子的学习。这是因为近些年来，在全民阅读活动的推动下，中小学教育课程改革发生了一些明显变化，教育部制定的中小学课程标准把阅读的重要性提高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这就让关心孩子学习的家长们相应地关心起孩子们的阅读来。

于是，我在讲坛上向现场听众发问，阅读力和学习力哪个更重要？大概听众们平时很少考虑这个问题，很少有人站起来回答。

为此，我要把阅读力和学习力做一番讲解，特别是要向有孩子的家长建议，关心孩子的阅读能力比直接关心孩子的学习成绩更重要。我告诉他们，如果孩子学习成绩不理想，最好先去关注他的阅读状况。只要孩子的阅读状况改善了，喜欢读书了，有阅读习惯了，学习状况一定会改善。

但是，一些家长对我的建议将信将疑，我只好想方设法说服他们。

我曾经拿宋代散文大家欧阳修的名言来证明读书的重要性。欧阳修有名言：“立身以立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可是看样子好像欧阳修的名言不太管用，家长们依然困惑。因为那毕竟是宋代学者，跟现在差了1000多年，教育制度和竞争状况到底不同。

后来我又拿苏联大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的名言来加重分量，这位大教育家的名言是：“要使得学生变聪明起来的方法，不是补课，不是加大作业量，而是阅读、阅读、阅读。”然而这话的分量好像还是不够，因为他毕竟是外国人，跟我们的教育理念和教育路数还是有所不同。

也许还是咱们自己的专家说话可信些。于是我就引用江苏着名特级语文教师于永正的经验，他说过：“提高孩子语文成绩其实就是那么简单：少做题，多读书，好读书，读好书，读整本书。只要抓住'读’、'写’这两条线不放，即按照语文教学的规律去做，孩子就一定会有好的语文素养。”于老师就是按这个经验培养出一批又一批优秀学生。

我知道还是有些家长没法下决心从阅读上帮助孩子突破学习困境，于是就注意寻找一些真实事例，近来发现一个实例特别有说服力。

吉林省吉林市丰满区教育局对全区小学六年级学生的学习情况做过一次测试，3000多名学生中排在前17名的学生全部来自丰满区第二实验小学杨巧云老师所教的那个班。杨巧云只是一位普通的老师，怎么就能在一所普通学校的普通班里教出语文成绩这么优秀的学生呢？杨巧云老师说，6年来她带领学生只做了两件事，一是读课外书，二是写日记。杨老师要求学生写读书日记，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但要坚持写。杨老师把一些同学写的日记给专家们看。学生写的日记，从篇幅上看，有长有短，长到几百个字、上千字，短到只有一两句话；从内容上看，包罗万象，有记事的，有状物的，有议论的，也有写读书心得的。有一位学生写的一篇《论关羽》，里面写道：“关羽忠义固然可嘉，但他胸无全局，以至于把刘备的事业葬送了。”日记中，这位学生把关羽哪里忠义，哪里胸无全局，写得很详尽，洋洋洒洒几千字让专家们大为惊叹。

每当在讲座上说到这个实例，我就能从现场许多家长的表情中读到艳羡之意。艳羡没有用，重要的是我们的孩子眼下就应当好好读书。事实上许多学校和老师都在努力帮助学生提高阅读能力，通过提高阅读力来提高学习力，而且渐渐形成风气。

写到这里，我要把自己的一个观点提出来，那就是：阅读力决定学习力。

这个观点是我经过多年的调查和琢磨，结合自己的成长经历，请教了一些教育方面的专家得出来的。在近些年的各种讲座和报告会上，我把这个观点跟不少读者做过交流，特别是跟一些家长和老师做了交流后，迄今为止还没有遇到过反驳或者不赞同的意见，哪怕是略微的迟疑也没有。恰恰相反，往往是此言一出，现场立刻有不少人的精神似乎为之一振，这是我在讲坛上感觉得到的。如此就渐渐坚定了我的信心，使我觉得自己有责任为此做一些深入的研究和讲解。

我们知道，在应试教育模式中，人们评价学生的学习能力，常常看重的是他的知识能力，也就是记牢知识的能力，尽管这也是学习能力的一部分，可是，如果认为学生只要记牢了知识答案就能对付考试——这显然是一个错误认识；如果认为学生多掌握一些答题的模式就是具备了良好的学习能力——这显然还是一个错误认识；如果认为学生只要通过应试拿到高分就算完成了全部学习的任务从而成为有创新能力的人才——这绝对是个错误。

众所周知，我国基础教育正从“知识本位”时代走向“核心素养”时代。我国学生发展核心素养，是以培养“全面发展的人”为核心，分为文化基础、自主发展、社会参与三个方面，综合表现为人文底蕴、科学精神、学会学习、健康生活、责任担当、实践创新六大素养。这些素养哪个是靠死记硬背一些答案就能获得的？最重要的还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也就是阅读、思考、实践，要重在培养学生的阅读力。

最后，我来说说自己对阅读力的理解。阅读力至少包括阅读兴趣、阅读习惯、阅读能力三个要素。其中，阅读能力应当包括阅读理解内容的能力、分析和判断知识的能力、联系实际乃至联想创新的能力。当一个学生具备了良好的阅读兴趣和阅读习惯，岂不就具有了终身学习的能力吗？而倘若他在相应的年龄段具备了相应的阅读能力，也就是能够读懂应该懂的书，能够判断应该能判断的内容，又能具备联系实际联想创新的能力，那么，他的学习力不也就具备了吗？

作者：聂震宁来源：《教育·读写生活》2020年第3期编辑、审校：赵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