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说声律启蒙 -03｜枯枝抽嫩芽，老树开幼花
文｜安水如，图｜网络
一早起来就读《声律启蒙》。我喜欢将一本书，慢慢地读，悠悠地颂，反复地啃。也因此，在这「一 东」的第一节，我就读了很多时，反反复复地吟诵。而今早，在我读完“云对雨，雪对风”的时候，儿子给我来了一句，“晚照对晴空”。我的两眼开始发亮，这小子，竟然无意间记住了这句话，如此诗意的晚照对晴空。
没事的时候，天不哭泣的时候，我们就会去外边玩耍，躺在那白白的沙堆里，仰望那湛蓝的晴空，会是思索着，那湛蓝的背后，会是些什么，那晴空的身后，又会是些什么，它有没有尽头。如同小的时候，住在山的里头，有所好奇，那山的后面，会是些什么。并梦想着，及至年长，翅膀硬了，我就飞出去，看一看那外边的世界，究竟是怎般的模样。
可，及至年长，去了外边，看到了深山之外，更广阔的世界，我却不由地，想起了故乡，想起了那山里的水、人、土，乃至于那晚间的清风，清晨的茉香，我想着那已去的亲人，活着的家人，也不由地忆起自己的童年与少女。而后，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们出走半生，不为什么，只为想起自己的家乡，忆起自己的童年，回味少女的那一口，淡淡的粽子香。
我想，那一批批的将士，少年离家，随军出征，及至宫殿已建，战争平息，自己侥幸活着，年老色衰，两鬓风霜，告别他乡，回归故土，一路奔波，有所劳碌，看着那两岸边上，绿油油的杨柳青，闻着那一家一户的烟火味，瞥见那雨后天晴，空气微润之时的粉红杏花，他们的心情，会是怎样的一种味儿，是庆幸自己侥幸活着，未能成为那荒凉尘土的骨一把，无人收拾；还是慨叹自己今生的这一去，已是些年，及至年老而归，近乡情怯；亦或是在战场里厮杀，看尽生命衰亡，有所麻木，那颗多情而温柔的少年心，已是有所丢弃。
最近的日子里头，赋闲在家，陪娃玩耍，打理后院，翻阅史册。忙碌之后，打开手机，总能闻见那一句让人动容的话，“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想来，这可是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可落入心头，却是如此的沉甸甸，如同端午那天，姐姐与妹妹给我快递过来的那一箱粽子，是沉甸甸的麦穗，为深重重的情谊。
因为职业的关系，在很多时候，我都能遇见出走半生，归来已是老翁的人儿。是时，我总是不免地要发出一声轻轻的慨叹，这出走半生，归来已是老翁，那不如不出走，就在家的里头待着，守着那窗边的杨柳，候着天边的明月，只想着，今天的饭，我做好了几份，明天的蔬菜种子，你播撒了几粒。但与此同时，亦会心生期盼，盼着这已是老翁的人儿，哪一天，能够像那山边上的千年老树那样地，于某个早春之时，给我们大家来个，枯枝抽嫩芽，老树发幼花。
战争的发生，总是需要有所牺牲的。那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在那刀枪剑戟里头，我们终究还是很难能够做到，战的双方，都能够侥幸活着。步入战场，而后活着的人，不是心性强悍，就是幸得天助。所以说，我不那么喜欢去过多关注那征战归来的将士，相反，我念起了那一春的烟雨，化了冰冻的溪泉，而泉边上待着，悠闲垂钓的老翁。
在读书的时候，曾有听闻说，姜子牙半生寒微，为生存，屈身而下，从事不少卑贱的职业，以补家用，但一直都是不得志，始终是在低谷待着，及至七十二岁的那一年，取得一卦说，你但且日日居渭河，泛舟垂钓，所得猎物非龙非螭，非虎非熊；所得乃是成就霸王之业的辅臣。这姜子牙也便真的日日守候于渭河之畔，及至周公狩猎而过，停下前行的脚步，与之交流，而后便是予之重位，辅佐周室，亡商建国。
如果只是看见那江边的老翁，竟然是如此的悠闲自在，我想，那周公也不大可能会是有所驻足。人与人之间的亲近与交流，是需要彼此能量的相融，振动频率的相近，不然，彼此之间，只怕会是落了个“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好似尴尬。也因此说，在过去数年的时日里头，那姜太公倘若是未能研习政治、军事等方面的东西，及至七十二岁的那一年，他就是再勤奋地在那江水边上守株待兔，周公也不大可能会是注意到他，乃至于纳之为丞，予之重任。
说真的，姜太公晚年的丰功伟绩，我不感兴趣，也不敢心生期盼。但姜太公在低谷之时的姿态，我，颇为欣赏，并为之敬佩。是人都差不多，飞扬肆意的时候，那是轻松与自在，不然，世间的我们，也不会是盼望着金榜题名时的人生得意。而一旦是跌落云端，成为那山雨里头的落汤鸡，那滋味儿，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扛得住，受得了的，就更别说是，做着卑贱的工作，为人所欺，被人所歧。十年磨一剑，而姜太公，却被活生生个磨了好几个十年。
很多时候，想起那远去的姜太公，我就不由地在质问自己，这样的日子，我熬得了么，这样的磨难，我扛得住不，这样的煎熬，我受得了吗；很多时候，当我蠢蠢欲动的时候，我就会鞭打自己，较之于姜太公的几十年磨一剑，你才被磨了多少年，较之于姜太公的半生赋闲在家，你又在家待了多久。
有的时候，会去观望别的其他人，那些勇猛无畏的年轻人，比我年轻些，但却如此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勇猛而刚强，我便不由地嘘嘘，这时代的人儿，怎就如此的着急与焦虑。不然，何至于需要迅疾而猛烈地冒牙尖。对于生命，我有我自己的执念，深觉，终究还是，晚了些好。在晃悠悠地冒牙尖之前，先把自己的根须，往泥土的最深处，狠狠地扎下去，慢慢地茁起来。
在那个时代，也许，姜太公不是最优秀的，也不是最出色的，但，他的根须，应该是扎得较为深厚了些，以至于整个五千来年的华夏文明里头，我们都很难能够找到，像姜太公那样的人儿，低谷半生，默默无闻，而后凭借老翁垂钓，一跃而起，辅助周公，去掉商朝，安定社稷，富饶家室。
我自以为，人的生命，不是所有的都能够像姜太公那样地，熬出了头，而后就成就一番大业，但，在年轻的时候，学一下姜太公，像姜太公那样地，低谷之时，不悲不伤，反而借此时机，不断沉淀自己，强壮自身，让自己的心里头摘满荷花，让自己的胸口之处装满墨水，亦或说，像那当代的刘晓庆，就是在监狱的三五年时间里，都不断地阅读书籍，有所学习。我很喜欢刘晓庆在落入低谷之时的那一句话，反正我都要在监狱好些年，那就看书充电吧。
在这人世间，几乎每一个生命，在出走半生之后，都难免地会是有些耗损，有点折损，因为旅途遥远，荆棘丛生，泥泞不堪，那自然地，有的时候，出走半生，归来已是老翁，亦是免不了的。是时，我们要有刘晓庆那般的淡定，与阔达，既然已是老翁，错过了故乡那些年的花开花落，那就学着如何老树开幼花吧，而不是，强求着自己，一定会是，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