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氨水

拉氨水

大概在我七岁那年的冬天，快要过年了，我家刚盖起过道还没来得及收拾地面，生产队长就安排我父亲和其他4名社员去邹平拉氨水。到邹平可有二百多里路远，不是用拖拉机，而是用驴拉的地排车，来回要好几天的时间呢。为什么就要过年了，又是大冷的天，跑这么远去拉氨水？

常言道：“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种地不上粪，等于瞎胡混。”庄稼的生长、丰收是离不开肥料的，没有一定量的肥料作保证，庄稼就很难高产。那时由于国家经济发展缓慢，生产能力低，化肥供应紧张，像碳酸氢铵、尿素等现在常用的化肥几乎没有，就是有也买不起，太贵了，给庄稼施肥大多就是农家肥，最主要的就是猪粪。那时，家家户户都养着猪，一头猪能养两三年，就是为了攒粪。每家每户还都有数量规定，一年必须攒够一定车数的猪粪，攒不够就要受罚。有的人家平时攒的不多，到了生产队快要统计的时候就猛往猪圈里垫土，不几天就出粪，粪的肥效当然很差了，只是顶了数量。

光靠猪粪还是不够用的，每年生产队还在夏天沤绿肥。夏天天气热，雨水多，容易发酵。沤绿肥，就是把一些杂草、植物的叶子等掺到土里，同时加入人粪尿和牲畜粪，放入一定量的水，然后进行搅拌，直到把它们搅拌均匀。最后，堆成四四方方梯形样的，用铁锨把外面拍平，再用和好的泥整个地糊起来，让它们在里面充分发酵。经过一个夏天的时间，里面的叶子、杂草等就会在微生物的作用下发酵变质，成了很好的肥料，秋天种小麦就可以用了。

我上小学的时候，老师曾带领我们到田野里去割草，然后交给生产队沤绿肥用。我们拿着镰刀和绳子高兴地来到田野的水渠边割草。这里的草很厚，长得很高，很茂盛，大家都很卖力，每人割了一大捆，用绳子捆绑好，背着送到生产队里，受到了社员们的夸奖，我们心里甜滋滋的。

作为一名生产队长，准备好充足的肥料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有了肥料，这个生产队长就好当了。县里有一个氨水厂，每年大队都会用拖拉机去拉氨水分配给每个生产队，每个生产队都有一个氨水池，拉来的氨水就放进氨水池里存着。这些氨水也不大够用，这回去拉的这些氨水就是生产队长凭着亲戚关系好不容易联系到的，虽然远，也要去拉。

父亲他们5个人简单地准备了一下，带上铺盖、饭食和牲口的草料，套上两辆驴拉的地排车，还有一辆人拉的地排车，每辆车上拉着三个空氨水桶，一早就出发了。刚走时天空中就飘起雪花来了，走到益都（今青州）城里雪就下大了，地上已经铺上了一层雪。父亲他们就不想去拉了，找了个地方往回打电话，生产队长说不能回去，一定要去拉。没办法，他们就找了个旅店住下了。那场雪下得很大，时间也很长，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上起床一看，到处是灰蒙蒙的，雪还在下着，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走不成，他们只好在店里待了一天。

到了第三天早上，雪停了，地上的雪足有二三十公分厚，到处是白茫茫的。到路上看看，已经有人开始清扫积雪，可以赶路了。吃过早饭，父亲他们就去套驴准备赶路。拴驴的缰绳冻得棒棒硬，解不开了，手指都冻僵了，费了好大劲才解开。车上也是很厚的一层雪，把雪扫掉，车上的绳子也冻硬了，套上驴，把铺盖、带的饭及草料等放到车上捆绑好就出发了。天气严寒，北风呼啸着，穿的衣服根本抵御不住风寒，他们冻得浑身哆嗦。那时冬季也没有什么很好的御寒衣物，各人把带着的能御寒的东西都用上了。有的带了件小大衣，就算是最好的了；父亲带了件棉袄，穿着也还是很冷，只好把带着的一件毯子拿出来披上；还有两人也是披着毯子，一个披的是红颜色的，一个披的是绿颜色的，整个的把身子全包裹了起来，只露着脸；还有一人把带着的一件狗皮卷成卷套在了头上，也不管好看不好看了，只要不冷就行。真是五花八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那辆人拉的地排车拴在驴拉的车后面拖拉着，三个人蜷缩在车上，那俩披着毯子的就在下面步行，毯子就像裙子似的被风吹得呼拉呼拉地响，看上去好像外国人的打扮。路上扫雪的人看到来了这么一群打扮的，都感到很好笑，停下扫雪站在那里看。父亲他们装做没看见似的，往前赶路。

第四天上午，父亲他们到了邹平，根据生产队长说的地址，找到了联系人。来到盛放氨水的地方，父亲他们把空氨水桶卸下来，灌上氨水，然后再装到车上。每个桶里装有400斤氨水，每辆车上中间放一个，前后各放一个，用绳子捆绑结实。吃过午饭，就开始往回走。那辆人拉的车三个人一起拉，中间一个，两边各一个。天气仍然很冷，但拉着车要用力，走了一阵就不感到冷了。

这时，他们捎带的饭和牲口吃的草料都没有了，原来是照来回四天准备的，因为下雪耽误了行程。他们赶紧打电话告诉家里。生产队长就安排相关各家做好饭，又安排人带着饭和草料去送。等接上头已经到益都城南了。回到家正好是小年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