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艳玲作品《我的老师》诵/面对大海 / 四六文摘

我的老师

文/白艳玲|诵/面对大海

编辑：花开半夏

我没有听过他的课，严格来说，他算不得我真正意义上的老师，但在我的心里却愿意恭敬地叫他一声老师。

然而你一定想不到，至少有两年的时间，他一直是我暗自取笑的对象。

他只有一米六五的个头，这“海拔”完全就是男人堆里的三等残废。他却全然不当一回事，当有人取笑他时，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们难道不知道浓缩的都是精品吗？”完全是一副“我是矮子，我怕谁”的嘴脸。常常让取笑他的人有一种反被取笑的尴尬。

喜欢拿他开涮的人自然不肯善罢甘休，立刻拿他的肥胖说事。

且不说他的下巴和脖子长到了一块儿；也不说他肥肉横生的两颊不动声色地一点一点地吞噬着眼睛的地盘，让原本就生的小家子气的眼睛像是受了欺负的小媳妇，只好委屈地瑟缩在像是被收割过的庄稼地一样杂乱的眉毛下面，还要拼命地撑着，唯恐一不小心被驱逐出境。单是那圆滚滚的啤酒肚就足以让人触目惊心，那架势完全是将要临产的孕妇，我们经常笑他人没来肚子先来了。而喜欢跟他开玩笑的人就没有这样客气了，而是摸着他的肚子不怀好意地问：“老张，你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呀？”他哈哈大笑，一脸骄傲地说：“自然装的是天下的不平之事呀。”这神回复让我们在瞠目结舌的同时，又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有知识的胖子。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最要命的是，他竟然还秃了顶。这就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上辈子得罪了上帝，才让上帝这么费尽心机地为难他。要不，如果他的头发掉光了，我们最多笑他有做和尚的潜质，可他的头发偏偏掉的剩下一个圆圈，而那一圈的头发还是那样的稀疏，翻飞在风里，大有五十步笑百步的滑稽。常有人一本正经地取笑他：“老张，你这发型帅啊！”

“那是！”他把头一甩，用手抚过快成荒原的脑袋，嘿嘿笑着，露出一口烟熏火燎过的大黄牙。

天哪，这幅尊容真的是人神共愤，连我最温柔的下铺也忍无可忍：“我突然觉得，毛主席当年制定下农村包围城市的革命策略，一定是看到他的发型之后受到的启示。”这刀补的真是又快又准又狠，赢得我们宿舍全体成员的热烈掌声。

那时的我们年轻、张扬、肤浅，又是十足的颜值控，就狂妄地一致认为学校聘请这样的导师简直有损学校的形象。

当我们正为他的学生的不幸命运哀叹时，却被告知，我们新来的学生的第一次社会调查将由他来负责。据说他在这方面经验丰富。

这个消息对于我们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但我们怎肯轻易屈服，就借口小车空间太小，有人晕车，坚持不肯与他同行。

原以为这样就可以轻易地摆脱他，谁知他竟然弃小车与我们同乘大巴。

面对他的伟大决定，我们只能面面相觑，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这时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走上车来，目光环视车内，然后径直坐在了他的身边。这一幕差点让我们几个惊呼出声，车厢里明明还有几个空位，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就选了他旁边的位置。最后，我们只能无奈地达成共识，也许有人就是欣赏那种丑到极处的美。

车，走走停停，有人上来，有人下去。不知什么时候年轻妈妈靠着椅背睡着了，刚才还在玩闹的孩子也打起了瞌睡。突然，我看见他朝着年轻妈妈的肩膀伸出手。

天呐，这什么情况？难道是青天白日大巴车遭遇“咸猪手”？我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刚想拿出手机抓拍，却见他肥厚的手掌正好拖在孩子下一秒就要磕到椅背的额头上。

我立刻感觉脸像挨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地烫，为自己龌龊的小人想法。

小孩趴在妈妈的肩膀上，额头顶着他肥胖的手掌香甜地睡着。小孩一直没有醒过来，他就一直擎着自己的胳膊，用手掌托着小孩的额头。直至到站下车，年轻妈妈都没有发现有人为她的孩子负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