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屋后的一棵大树/熊爱姣/小说人生06/20210210

作者:熊爱姣; 朗读:熊爱姣

老家屋后的一棵大树

在我老家的房子后面，有一棵很高很大的树，人们叫柳树，其实应该叫杨树。因为它的树叶较宽，每年春天开花夏天结果。它和我们家那个老旧房子比起来，实在是高大，树干笔直挺拔。

爷爷住过的老房子(右)和现在住的楼房(左)

(刘胜祥拍摄于湖北汉川市原新河公社红卫大队三小队,20180722)

在大树的不远处，是一条大路，离“公路”很近，公路也就是一条铺了石子的路。很多人走到我家房子后面，看到那棵高大的树，便知道快要到公路边了，可以坐汽车去汉口或者去汉川县城，购买农资或生活用品。因此，那棵高大挺拔的树，成了人们的“路标”！

大树下面是一块平地，爷爷奶奶经常清扫得很干净，小时候我们姐弟五人，和邻居家的小孩，一起在大树下玩耍。男孩子爬树，看谁爬的高。在地上打珠珠、滚铁环、打陀螺、打高粱棒棒等，玩得满头大汗；女孩子玩跳绳、跳皮筋、踢毽子、丢沙包、跳方格房。玩得高兴又快乐！杨树的果子成熟了，掉落在地上，我们捡起树的果子，摆各种各样的图形，如“大雁南飞”、“项链”、“人”字图形等，大树下成了我们儿时的游乐场。

夏天，大人们端着盛满饭和菜的碗，在树荫底下边吃饭边聊天，谈笑风生。到了晚上，干完农活的父母，搬一个竹床，在大树下乘凉，消除一天的疲劳。

我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父亲把那棵大树砍了。好多人都不习惯，走到我家的房子后面，说：“哟！怎么把树砍了，我们走到这里都不知道方向了？！”

有一次，我家的表姐走到我家门口，没看到那颗大树不敢进门。她们继续往前走，直到公路边，还是没有看到那棵大树，心里很疑惑，难道走错路了？又转过来往回走，正好看到我奶奶在屋后扫地。我奶奶热情地把她们迎进了门，表姐一进家门就问：“怎么把那颗大树砍了！我们都找不到您家的门了！”

老房子背后的泥巴路现在已经是水泥路

(刘胜祥拍摄于湖北汉川市原新河公社红卫大队三小队,20180722)

我父亲也不想砍那棵树。听说是为了给爷爷准备“寿木”，才痛下决心砍下那棵大树的。据老人们说，做“寿木”的材料要很干，防水、防渗透。把树砍下来，要放几年时间，让木材干透，才能达到做“寿木”的要求。于是，我父亲请了当地有名的木工师傅，用拉锯条，把大树锯成10公分厚的长板，放在家里通风凉干。

奶奶告诉我说：“爷爷从30岁开始掉牙，不到50岁牙都掉光了，吃东西不消化，身体很差。”从我记事起，就看见爷爷口里“一望无牙”。

有一年的秋天，爷爷去泥塘里挖莲藕，回来时，冻得只打哆嗦，腿部毛孔出血。

原来的农田主要种水稻、小麦、棉花,现在大部分改为建筑用地,少量种蔬菜

(刘胜祥拍摄于湖北汉川市原新河公社红卫大队三小队,20180722)

爷爷患有老年慢性支气管炎，咳嗽喘气，咳白色泡沫痰。到了寒冬腊月，爷爷就卧床不起，爷爷咳嗽的痰液多，不能随便倒掉，奶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利用家里土灶的早木灰放在爷爷的床边，为爷爷吸收痰液。第二天早上起来，奶奶都要把房间清扫得干干净净。

当爷爷吃饭的时候，奶奶就把饭菜端到床边，让爷爷吃上热饭热菜。奶奶耐心照料爷爷，是出了名的贤妻良母。

1979年12月15日，爷爷起床，想自己去外面的茅坑小便，走到家里的后门口，感觉头重脚轻摔倒了，头部摔在了“寿木”上，被木板撞开了一条7公分长的伤口。

人体头部的血液是最丰富的，外伤后都会血流不止，可是我的爷爷却一点血液都没有流出。家人十分着急！

当时我正好从汉川县人民医院实习结束回家，看见爷爷头上的裂口，我只有一个念头，要为爷爷缝合裂开的头皮！我赶紧和我的妹妹用一辆板车，上面放一床棉被，把爷爷搀扶在板车上，盖上被子，快速赶往当地的空军雷达驻军——红星部队，向军医求助，请帮我爷爷缝合头皮，军医回答说，医务室没有缝针。

怎么办呢？

我和妹妹商量，决定把爷爷拉到小河公社卫生院，因为那里离我们最近。爷爷躺在板车上，只有一床被子垫半边，盖半边，爷爷说：“我好冷！”听到爷爷说好冷，我心急如焚！我拉着板车连走带跑，让妹妹在后边照看爷爷，给爷爷盖好被子。我边走边安慰爷爷说，马上就到了，爷爷再坚持一下。

到了小河公社卫生院，一个姓唐的医生给我爷爷检查了伤口，他看见我爷爷裂开的头皮，感到很惊讶！头皮颜色苍白，一点血液都没有，说：“头皮血液循环太差，恐怕不能缝合！”

我和妹妹向那位唐医生求救，恳请他为我爷爷缝合头皮，我说：如果你不愿意，请给我一个清创缝合包，我自己给爷爷缝合头皮。

唐医生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问：“你会操作吗？”我回答说：我在汉川县人民医院实习期间，在门诊手术室，做过小伤口的缝合。

最后，唐医生还是给我爷爷做了头皮缝合术。术后对我说：“你爷爷的头皮缺血，头皮太软，不能承受缝线太大的拉力，恐怕愈合效果不会很好。”

我付了5元钱的医疗费后，我和我妹妹向唐医生表示了千恩万谢！拉着板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家。

在家里，我给爷爷精心护理。让爷爷口服阿莫西林消炎，防治感染。把家用的剪刀、镊子，和棉球放在铝锅里蒸汽消毒。自制酒精棉球给爷爷消毒伤口，查看缝针处有无红肿。天气暖和时，把爷爷搀扶出来，坐在大门前晒太阳，有利于伤口的愈合。

根据爷爷的伤口情况，延长拆线时间，隔7天间断拆线，让受伤的头皮愈合得更好。半个月过去了，爷爷的伤口没有感染，爷爷的头皮裂口长好了！

每当我给爷爷消毒伤口时，爷爷问我：“怕不怕脏，爷爷会不会给你传染！”我说：我不怕脏，爷爷不是传染病，我也不怕被爷爷传染。爷爷听了心里特别高兴！我想，我能为爷爷亲自护理，也总算是为爷爷尽了一点孝心。

1980年11月25日，我在孝感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说爷爷去世了！终年80岁。我很愧疚，没有给爷爷送终。爷爷躺在了用那棵大树做成的棺木里，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房子的前面仍然有种植的杨树,但是无法与那棵被砍掉的大树相比

(刘胜祥拍摄于湖北汉川市原新河公社红卫大队三小队,201807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