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草汤与桔梗汤(195)

【11.32】少阴病，二三日，咽中痛者，可与甘草汤；不差，与桔梗汤。

甘草汤方

甘草二两 右一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半，去滓。温服七合，日二服。

桔梗汤方

桔梗一两 甘草二两 右二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滓，温分再服。

接下来，我们看一眼甘草汤跟桔梗汤。甘草汤，其实对任何有毒的东西毒或发炎的东西都有帮助啦，也说不上是绝对的少阴药。桔梗汤，它如果再加入生姜跟大枣两味药，就变成“排脓汤”了。排脓汤是因为要作用在皮肤，所以用姜、枣去引；桔梗汤只作用在喉咙，就不必加了；喝下去时经过喉咙就好了。

我们之前讲的桃花汤，其实你可以拿来做丸，吞丸也会有效；不一定要用煮的。至于说像桔梗汤啊，也可以做药粉，它方剂的比例是甘草二、桔梗一，那你把生甘草二、桔梗一，再加上蔷薇花一，磨成粉，直接像含龙角散那样，含那个粉，也会有效。所以你不煮汤的话，做一点药粉，效果也很好，喉咙红啊破啊都有用的。

它的症状我们刚刚已经讲了，就是开始有痰，黏黏的痰，然后变成黄脓状的痰，简单来讲，就是你的喉咙在慢慢地渗出脓啦，它到底是发炎，组织里面不干净的东西在慢慢地渗出来。我觉得后面会用到半夏的那几个方子，都是有点塞住渗不出来了，闷在里面烂掉了。还渗得出来的时候，就用桔梗汤顺手把它挤出来就好了。

当然我们也可以看到，无论是猪肤汤还是甘草桔梗汤，都不太寒，没有什么退火的药。张仲景的这些方剂放到少阴篇有意义就是因为这样子，少阴篇除了少数几个地方之外，都非常小心地不用退火的药。因为退火的药只要一用，这个人就心衰、肾衰了，这在少阴病是非常危险。那能够用退火药的情况，一个是他真的是有实热的，像朱鸟汤它能够放到一点黄连、黄芩。而另外一路是少阴篇在那种逼不得已要退火的时候，要用到寒药的时候，他用什么？用人尿、猪胆汁。那人尿、猪胆汁跟其他退火药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它们会退火，但是不会把人寒到。这件事也很怪，有一派医生的说法是：人尿平常是在人的身体里面的，猪胆汁平常也是在猪的身体里面的，你有听说一个人被他自己的尿寒到的吗？没有吧，有被自己胆汁寒到的吗？也没有吧。

这些东西原来在人体里面放着，虽然性质是寒的，可是人就是不会被它寒到，所以用起来就比较安全。就是在少阴的世界是这么仔仔细细在防范用药过寒的问题的。这些这些少阴病的东西，到今天你丢给外面的中医生看，一看你喉咙痛，什么寒药都给你开下来！所以就是说，已经在少阴病框架里面的烂喉咙，仍是从板蓝根开到龙胆草，三包科中吃两天以后，病人被送到西医院去急救，这就是中医开出来的啊，就是少阴病怎么可以这样子搞，不可以的哦！

这个甘草桔梗汤，桔梗这味药，如果多一点的话，效果会比较好。所以仲景方的甘草二两、桔梗一两，折算到今天的话，就是甘草开个八钱、桔梗四钱，这样子是一天的份。可是实际上我们开的时候要它比较有效的话，桔梗倒是可以一天用到八钱以上。当然桔梗是蛮苦的啦，不是很好吃就是了；但是桔梗用重一点，有时候比较有效，这说一下。

另外，甘草桔梗汤会牵涉到后代的一个理论，后代在讲到喉咙发炎的病的时候，有一句话，叫“喉症忌表”，就是喉症不适合发表。“喉症忌表”或“白喉忌表”，像这个话其实就是围绕在甘草汤证这一类的症状上讲的。为什么呢？他们说“喉症忌表”的意思是说，因为很多的喉咙发炎，是关系到这个人是处在阴虚的状况，像猪肤汤证、甘桔汤证，当然甘桔汤证是泛指各种喉咙痛。因为人阴虚有热，所以才喉咙痛的时候，你一发表会怎么样？江湖俗话是“发汗封喉”，发汗就会把你的喉咙给切掉了，因为发了汗之后阴虚更严重，发炎就会更严重，有此一说。

但是这个“喉症忌表”的说法，可以说是在甘草汤或是猪肤汤的脉络下讲是对的；如果是真的有外感的某些感染，比如说白喉，你用麻杏甘石汤把邪气发一发，那个并不忌表的哦。所以急性传染型的喉症，需要把病邪发掉才能够治这个病的，就不在这个范围里面，因为那个病根在于表证嘛，那不算。而有一些喉症是阴虚，那我们就要稍微注意一下。

至于说甘草汤的主证，他说“少阴病二三日，咽中痛”。像我们刚刚猪肤的“肤”要定义出来是哪一层，因为一定要用肥油才比较有效，你用胶原蛋白那一层，就比较没有效，临床上是这样子的。而“咽中痛”在古文字学也是要重新定义一下的，我们今天听到“咽痛”跟“咽中痛”这两个词，好像听起来是差不多的，“喉咙痛”跟“喉咙里面痛”嘛，是不是？但是在古文的世界不是这样子的。

因此以古汉语来讲，“咽痛”是指咽喉里面某一处在痛，“咽中痛”是代表整个咽喉这里那里都在痛，所以弥漫开来的痛，会写“咽中痛”，而“咽痛”反而是没有弥漫开来的。就像如果你是喉咙干到发痛的猪肤汤证的话，你大概就觉得哪里特别干，就干的那一点在抽痛，但是发炎有弥漫开来的那就叫“咽中”。就是这个古汉语的部分我们要把它定义清楚。

如果你要让甘草汤或甘桔汤在消炎的效果上比较好的话，其实有一些时方药也是可以加的，比如说，有一味药叫马勃，马勃是那种香菇类孢子类的药，药房卖还蛮贵的，可是它本身就是有类似消炎药抗生素的效果，也不太伤身。那加点马勃的话，消炎的效果还可以加快。

那另外就是，我们觉得学仲景医学啊，就是会把咽痛直接就看成扁桃腺，沿着少阴经的这条脉络。但是你说其他六经病里面有没有咽痛啊？临床上面，我觉得太阳病的麻杏甘石汤证是有可能咽痛的。另外呢，少阳病也是会有咽痛的，因为柴胡汤证，那个淋巴在烧哦，当然你说比较典型是耳朵发炎、腮腺发炎，但是临床上也会遇到咽痛，所以也不能说每一种咽痛都一定是少阴。所以遇到喉咙痛的时候，还是先把把脉嘛，如果那个人是“脉弦、口苦”而咽痛的话，那个是小柴胡汤加石膏、桔梗哦，那就跟这些方剂又是不同路数了。六经的主框架还是要一起作一个对照。

苦酒汤

【11.33】少阴病，咽中伤，生疮，痛引喉旁，不能语言，声不出者，苦酒汤主之。

苦酒汤方

半夏十四枚（洗，破如枣核） 鸡子一枚（去黄，纳上苦酒著鸡子壳中） 右二味，纳半夏，著苦酒中，以鸡子壳置刀环中，安火上，令三沸，去滓，少少含咽之。不差，更作三剂。

我们再来看苦酒汤。苦酒就是醋，醋本身蛮能够抑制细菌的蔓延，平常在家里生的鱼啊肉的，你如果用一点醋腌起来的话，就可以在冷藏室放很久都不冷冻也不会坏掉。

它的主证特别好抓，因为主要是叫他张开嘴巴让你看一下。“咽中伤，生疮，痛引喉旁，不能语言，声不出者”，整个喉咙都烂开了嘛，讲话也难，吃饭也难，当然会痛得很厉害啦，尤其是吞咽的时候，是特别的痛。

我想在讲苦酒汤之前呢，有个地方我们要先顺一下，就是说，如果这个人他喉咙发炎到已经两边肿到喉咙塞住了，快要不能呼吸、不能吞咽了，那要先设法让他喉咙开了再用药，不然的话就憋死了。当然我们今天遇到这样严重的喉症病人比较少，但是不能说没有。苦酒汤固然是一个选择，可是苦酒汤的药效还是要差不多24小时之后才生效，有点慢。如果是那么急的喉咙塞住的话，古时候的人还是比较建议先同时用“少商放血”加上“吴茱萸、附子调醋贴脚底”。

少商放血怎么放啊？用手去勒住病人的手腕，向指尖推，推到大姆指都已经充血到有点泛紫色了，那个时候把少商穴戳一个洞，挤一滴血出来，那喉咙发炎就会退一点。少商放血，还在你手在勒的时候，其实病人就会觉得喉咙有一点开始松了。但是少商放血对于喉咙那么严重的少阴喉痛的效果有多好呢？其实也没有多好，就只是松一点而已，但古时候的医生就是希望要挣取那松“一点”。因为单一的少商放血的疗效是普普啦，所以通常再加一个吴茱萸、附子贴脚底的方法，就是尽量地把火先引下去，让喉咙松开，然后同时再用苦酒汤。当然还有点刺放血，反正能用的都先用，同时用苦酒汤，效果就不错。

仲景的苦酒汤，在后代医家的临床上，是相当有争议性的一个方子：大家觉得说，用苦酒汤的时候，如果照仲景的煮法，其实不太会有效。为什么呢？因为后代中医在临床的时候觉得，苦酒汤用生蛋白下去的时候比较有效，可是张仲景的做法，会把蛋白煮熟了，这样子效果就差些。不如我们就尊重一下后代临床的说法好了，就是生蛋白另外再加进去。

张仲景的做法是这样子：拿十四枚的半夏把它捶碎，半夏一般并不大颗，十四枚捶碎以后，是塞得进一个蛋壳的。只是说苦酒汤或是后面的半夏散，半夏都要先处理过，就是用热水涮过七遍，就是烧一锅滚水，半夏用筛子在水里面洗七遍。为什么要洗呢？因为无论是苦酒汤或是半夏散，里面的半夏都是随便滚几滚，就直接喝到喉咙里面了。我们学中药的时候，大都会试吃一下生半夏,那生半夏是很刺的，如果是完全没有处理过的真正的生半夏你一颗嚼一嚼吞下去，喉咙当场就烂掉了，非常厉害的。

所以后代的中医在看到苦酒汤、半夏散，就觉得怕怕的：“喉咙不是已经烂了吗？吃生半夏一定更烂吧？”那你说，能不能用制半夏来做这几汤？不行。这两条的方全部都不能用制夏，用制半夏就没有效了。一定要用生半夏。可是生半夏呢，用热水涮过之后啊，它的刺激性就可以减低到不会把人搞伤的地步了。所以它在做法上要有这些规矩要知道。至少在做苦酒汤的时候，一定要用热水涮过的生半夏；熟的也不行，没涮过的也不行。

半夏散

【11.34】少阴病，咽中痛，脉反浮者，半夏散及汤主之。

半夏散方

半夏（洗） 桂枝 甘草（炙） 右三味，等分，各别捣筛已，合治之。白饮和服方寸匙，日三服。若不能服散者，以水一升，煎七沸，纳散两方寸匙，更煎三沸，下火令小冷，少少咽之。

我们接下来看半夏散。我们刚刚讲到甘草汤跟甘桔汤都是用生甘草，生甘草是消炎的药；但是到了后面的半夏散、半夏汤，就用回炙甘草了。那用回炙甘草的意义就是说呀，炙甘草跟里面的桂枝，形成桂枝甘草结构，而桂枝甘草结构是做什么用的？是通阳的.所以这个汤很明显的就是，要用桂枝甘草结构，就好像协热利用桂枝理中汤一样，就桂枝甘草结构是要把这个血脉通上来的。所以在这边你可以猜测啊，一般说的“寒邪束住喉咙”的说法还是有意义的，古时候称这种喉咙痛作“缠喉风”，就是缠住喉咙的风：受了风寒，整个喉咙像塞住一样的那种痛。

他说“少阴病，咽中痛，脉反浮者”，我刚刚有讲过，或者是少阴病刚感染，或者是打到最后已经推回表了，脉都会变浮的。这种时候，身体怕冷、发热恶寒的症状也可能一起有的。有这种状况的时候，正邪相抗的界面已经很靠表面了，那你用桂枝甘草帮忙推一下，半夏把那些脏的痰液抽掉，喉咙就很容易好。所以这也是临床上有用的方子，用来开喉咙。

所以你看看，我们后代的人用方，处理喉咙的时候，常常是用清热消炎的药；可是实际上你看仲景方就会发现，其实喉咙的重点，好像并不在于清热消炎。就是第一要把能量通进去，少阴病本身要治好；第二，要把塞住的脏东西，用半夏把它拔除、挤掉。这些事情都做到了之后，人类的身体就有很好的自我疗愈能力，会自己长起来。那清热消炎的时候，你用这些寒药，反而喉咙更加的不通，脏东西更加塞在里面，那这样子就没完没了了。等到后来，大家用惯了后世方，回头再看半夏、桂枝、炙甘草三味药，问你“这治什么？”，我想做梦都想不到是治喉咙痛的哦。

他的做法呢，我想因为大家都知道生半夏很厉害，所以他的做法是把三味药都磨成粉，然后拿个一两公克，和在稀饭里头吞。那大家听到生半夏这样吞，好像没人敢吃哦，所以这个方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大家都不太用？但实际上效果是不错的。

半夏被水烫过的话，因为这个药，煮得久了呢，半夏又不是那么有效，所以我们目前为止，好像临床上抓一个大概的平衡点。张仲景他说，如果你不能用散的人，就煮水嘛，因为煮水之后一定要比散温和一点点，那这个“不能服散者”，恐怕是有人是吃了半夏很怕了啊，那他就会说“我不能吃半夏！”，那就用水煮。我觉得现在我们也不一定要磨散，但是如果你真要磨散，也不是那么难搞，因为其实甘草本身也会解半夏毒的，如果你的散已经先磨好了放家里两个礼拜，其实那半夏也不毒了，只要你是用烫过的半夏。

今天的话，我们就可以用汤剂，你也不用特别磨粉了啦，就桂枝、洗过的生半夏和炙甘草，各给它放三钱，然后再加十片姜，因为有姜煮在里面，半夏毒就容易分解。那你用两碗水煮一煮，煮到滚，你就看个钟，差不多滚3分钟，像泡面一样，就关火，就用了，差不多这个时间点的效果是很好的。

这样子，就把少阴病治疗喉咙痛的四组的六个方介绍完了，同学辨证点要分得很清楚，临床的时候遇到的时候，好好给它开下去，不要开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