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难忘的一元压岁钱【征文】
难忘的一元压岁钱
杨青||江苏
打我记事时起,过年压岁钱就是心里的重头戏。随着年龄的变化,由欢欢喜喜领压岁钱到愉愉快快给压岁钱,无不温馨欢乐。而在我8岁那个春节,第一次支配一元压岁钱时有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一生也难以忘怀。
除夕晚,妈妈给我们每个人糕、果、压岁钱,装在一个红纸包里,叠的折角崭方,分别放在我和兄妹们各自的枕头底下。每年这时刻的嘱咐又在耳边重复:今晚放在枕下的红包一个也不要动,明天早上起来拿些大糕果子吃过之后,再说话。
“百十钱穿彩线长,分来再枕自收藏。商量爆竹谈箫价,添得娇儿一夜忙。”
清代吴曼云这首《压岁钱》的小诗从多方面写了赠压岁钱的习俗,也写出了我当时的心境,只是添得小儿一夜想。
我想,今年我在学校没犯错误,记得有一次老师还和爸爸说,你家小二子肯学习。妈妈平时说过,谁学习成绩好,三十晚上压岁钱就多些。
我想今年我节假日割草挣了三十多个劳动日工分。妈妈平时说过,谁挣的工分多,三十晚上压岁钱就多些。
我想今年我同邻居小孩在一起,极少皮麻打架,偶尔皮闹受一点委屈,也瞒住大人不知,没有污点。妈妈平时也说过,谁不调皮捣蛋,三十晚上压岁钱就多些。
我还想到,大哥去年对我说过他八岁时,妈妈给他一元压岁钱。
想想,我心里笑眯眯的。可又一想去年压岁钱才一个二角两个一角票子,今年一元钱是不是想的有点多了?
大哥睡在铺那头,将火油灯吹灭了,说,弟弟,天也不早了,别翻来覆去的,睡觉吧。
我答应哥哥:“嗯哪”。两腿朝边上挪一挪假装睡了。
可是哪里睡得着呢?黑灯瞎火的陡生一念,拆开是不敢的,看看能不能摸出纸包里有多少钱。
我屏声静气地左摸右摸也没有摸出票子的感觉出来,就将大糕果子朝纸包的一边推,再摸好像是纸币,又好像是折进里去的余纸。但里面肯定有一个似三角子模样的。
我有所失望,多数又是几角钱,因为妈妈会将几张角票叠成三角子。去年就是。
假如是余纸顺叠进去的呢,是不是妈妈忘了放钱?这么一想,心里又紧张起来。
强睁着两眼,盯住芦苇搭的天花棚,想着想着,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乡下初一鞭炮响得早,开门鞭一家比一家响。我知道,已经到了新年了。但这时候,小孩还不能起床,因为按常规鞭炮声后还有几个小时才天亮。
我被鞭炮声震醒了以后,脑子里清晰地浮出刚才做的一个断断续续的梦——我拿着一元钱一路奔跑去供销社买了一支崭新崭新的圆珠笔。这下好了,老师再也不会批评我那秃头铅笔写的粗细不一的字了。因为我习惯写字用力,铅笔尖写不到几行字就没了,有时一不小心笔尖还折断,断了后的笔尖写出来的字最后只是字印了。梦中,大妹妹要我把笔给她看看,我先是不肯,后来她连哭带闹,我将笔给她了,谁知她看了之后抓住笔一溜跑了,我拼命地追也没有追上……幸好,追着追着被鞭炮声惊醒了。
“天亮了,成林喊弟弟起来吃早茶。”
大哥名叫杨成林,听得妈妈一声叫,我一骨碌爬坐起来,棉袄也顾不上穿,赶紧打开红纸包,一眼瞧见一个一元纸币叠成的硬三角,一边连忙按规定拿一截果子塞进嘴里,边穿衣边激动地回应:“妈妈,新年好!”妈妈笑着说:“二子,新年好。”从妈妈的笑脸中,我感觉只有娘俩才知道的秘密。
当时乡下人连粥饭都吃不饱,哪兴早茶?但,一年唯一的一次大年初一早上要吃早茶的,一人一碗约十个左右的小糯米汤圆,还特奢侈地弄一点古巴粗糖蘸着吃。喻意团团圆圆、甜甜蜜蜜。
新年大好,好梦成真。
记得那天早上碗里还留下两个没吃完的汤圆,放下筷子,便径自向离家2000米远的大尖供销社跑去。
按理在吃完早茶后,我们兄妹们要去伯伯叔叔和舅舅姑姑等亲戚家磕头拜年的,今年所以没去,是因为年前爸爸说过,我们兄妹多,我家当时会跑会走的就有兄妹五人,到哪家门上拜年,都得给压岁钱。人家的孩子少,照上我们家来。爸爸叫我们几个在初二早上再拜年,人家就是给压岁钱也不要。我们当地习俗,初二拜年领一份花生或瓜子也可以当压岁钱。父亲有言在先,我现在有钱能买一支日思夜念的圆珠笔了,便迫不急待地圆梦去当地的“商场”——大尖供销社。
门前雪还没有融化,青青的麦苗盖上一层厚厚的雪被,路旁几棵孤零零的杂树被寒风吹得直抖。小孩子从放过的鞭炮中找到的哑鞭哑炮再放,一声半响地在“汪、汪”的狗叫声中格外清脆。我几乎是跳着才合着大人在雪地里脚印,鞋底鞋帮印湿了也不觉得冷,一手紧捏着一元钱的纸币,巴不得一步能到大尖街上。
在离街上还有百十米远的曹屠户门前,有一条排水河,过三根棍梱绑成的桥时,试着平衡,两手伸开当儿,突然发现手中的纸币不见了。
这怎么是好!赶紧回头找!
脚步加快啊,不抬头地找到新港小队队场附近,因为在这里曾经伸出手来看过。
一路没有。
再回转身,脚步好快啊,因为有三三两两的人走在路上。
一个返回,还是没有。
再回找,脚步更快了。脑子中闪出了在大尖六队搭界过引河桥时手心有汗,有钱在手心的印象。但是,仍然没有。
忽然想到当时走到陈训谭老师家门口时,见陈老师在整理树枝时喊过一声“陈老师新年好”,这个区域是重点,再慢一点更仔细的找找。
陈老师家屋前是一个小鱼塘。鱼塘的南边即是土路边。水面上有一层冰冻,三三两两浸在塘里的树枝戳破冻,几只麻雀落在树丫上大概是饿了,找不到充饥的食物吱吱喳喳叫的特别刺耳。我在塘边上惊见一张脏兮兮的大半截在冰下仅露一角在上面的纸状物。躬下身子够不着,只得一只脚搭坡另一只脚探在冻上,使劲用小拳头对着冻敲,冻碎那一刻一个踉跄一只脚凹进冻里,终于将纸状取出,原来是一个泡得面目全非的“经济”牌香烟盒。
找不着了。真的找不着了。
我想哭。
妈妈说过,大年初一只能说吉庆话,只能笑。我不敢哭,不能哭。
歇下脚来,刺骨的寒风,吹得浑身冰冷。我下意识地摸摸耳朵还在不在。满脑子的怎么办。
实在没有办法了,一闪念,瞒着爸爸妈妈,去熟悉的亲戚家去拜年,也能拜出个块二八角的,但是,我不敢,大人们将来一见面说上这事,我没听从爸爸的话,更是难圆其说。再说这半截腿潮湿,鞋子拖泥带水胖得像小船似的丟人现眼,人家能认你这个小亲戚年初一站在门前?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回头的朝家中走去……
走到家,中午饭快要吃过了。我沉着脸不敢抬头望人,这时才想到了饿,早上吃下去的那几个汤圆早已扔给那六、七次往返的路上去了。妈妈赶紧找来平时穿的旧鞋旧裤帮我换上。借初一吉庆的光,妈妈只做着事一句话也没问,在扶着妈妈的肩膀换鞋的那一刻,我还是止不住的哭了。边哭边告诉了原委……
我胡乱的盛一碗饭吃完,桌上不少剩菜一筷子也没动。大人们又各自忙着做事去了。只见大哥去奶奶屋里一会儿回来,拿了一块钱给我,说,你去买支笔吧,剩下来钱给我。原来,大哥的压岁钱每年都交给奶奶给他保管。我哪能要这钱呢,要不是着急慌忙地上街,我的压岁钱也交给大人保管有多好啊。
大妹看我难过的样子(当年大妹五岁),又不敢哭又不知道怎么劝我,将放在鞋底的五角钱拿给我,“二哥,我没上学呢,我压岁钱给你”。我一把抱着大妹直往屋后竹林走去,眼泪又一次止不住地直流。
……
往事如烟,唯此耿耿于怀。当年那个孩童参加工作以后,年年春节把感恩钱给奶奶给父母压岁,一直到他们终老。成家立业有了孩子后,更是在年前准备好连号的最大值新票子,除夕晚分派。
走过青春,进入夕阳,半个世纪过去,弹指一挥间。现在我做爷爷了,又是一年春节至,孙子孙女们道一声“爷爷奶奶新年快乐”!乐呵呵的给他们每人一个红包,决不含糊。花些压岁钱赚来个天伦之乐,何乐而不为?
只是如今幸福的孩子们,尽管收到的压岁钱百元千元,但与我们的童年相比,似乎比不上那时更加欣喜和珍惜。早上醒来,在那熟悉的位置,一摞厚厚的红包带来的新年祝福依然声声殷切,毫无二致,倒是掺杂些虚荣和攀比。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杨青,男,60后,江苏滨海人。经济师,从事自由职业,喜欢文学中的生活、喜爱生活中的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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