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夫曼的《安娜·卡列宁娜》,一部现代性的伟大经典


前天晚上的《柴可夫斯基》之后,今年「十一」艾夫曼芭蕾舞团在天桥剧场带来的第二部舞剧是他们经典中的经典、近年里绝对意义上的招牌剧目《安娜·卡列宁娜》。

受到各种方面的限制,这次我只简单说说一些最深刻的感想。难免会有些碎片化。

《安娜》一直是令我想当畏惧的一部舞剧。一方面是因为我之前对艾夫曼了解最多的可能就是这部舞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托尔斯泰的原著——二者加起来,我虽然相当相当期待自己能在现场看到这部作品,却又总是害怕自己的见识不足理解不够,难以领悟到作品的深邃思想。

今晚虽是这部剧这轮演出的「首演场」,但事实上排出的是艾夫曼团的 B 组卡司,几位重量级的独舞反倒会在明晚登场。但买票的时候不知道演员排期,又没有那个财力连买两场,所以也只能只看今晚了。这场饰演主角安娜的是艾夫曼团的独舞演员 Angela Prokhorova(我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天桥官方要把她的名字翻译成「安哥拉」),饰演卡列宁和伏伦斯基的则分别是 Sergey Volobuev 和 Iogr Subbotin)。

前一晚的文章里我已经大体上提到了我眼中艾夫曼舞剧最突出的特点,包括深刻的思想性、立体的心理刻画以及古典传承和美学魅力等等。我当时也说了,艾夫曼大师在编舞中对于心理刻画的重视并不是空穴来风或一时兴起,而是根植于整个俄罗斯的艺术传统——不仅仅是戏剧。

托尔斯泰大师的《安娜》原著中,给我最大冲击的两点便是,他对于所有人物无一例外的丰满塑造,无论所谓的「主角」或「配角」都有极其立体和真实可感的人物形象;以及他在心理描写上的细致入微,庞大的直接心理描写和间接心理描写体系共同给予了作品思想上的伟岸的悲悯色彩。

艾夫曼在编舞中摒弃了托翁小说中的所有副线,只保留了安娜、卡列宁和伏伦斯基三人之间的三角形情感关系;因此托翁创作时的那两大特色中的前者很大程度上没能在舞剧中体现,后者则被更为立体地呈现了出来。

——也正是因此,我无比感怀于这次自己所坐的位置,以及没有带望远镜的错误决定。最低价位 180 一档的票只能坐在三楼,即使是第一排第二排,也绝难以用肉眼直接看到舞者的面部表情。但对于《安娜》这部舞剧来说,神态恰恰是点睛之笔、神来之笔。尽管可以去想象,但想象出的「应该」如何如何的表情,与实际发生中亲眼所见,还是大不相同。实在无奈。

对于《安娜》这个伟大的经典故事,艾夫曼在编舞中所做的,在我看来,一言以蔽之的话,是让它成为了一部具有极强现代性的经典。

所谓「现代性的经典」,既是说它在改编上让故事深入了二十一世纪的人类社会,也是说舞剧的本身充满现代性的语汇。

这部舞剧的情节没什么可多说的,总体上就是《安娜》小说略去所有副线后最为精简的梗概式情节。舞剧的编排总体上也完全按照故事的发生顺序,但在顺序讲述的过程中又充满了各种交织的隐喻。

如第一幕一开场便是安娜的孩子在舞台右侧的圆形玩具铁轨上用手推着玩具火车,玩的正开心。安娜和卡列宁依次从舞台左后方步入,沿对角线向小孩所在的玩具走去。这样的设计暗示了安娜和卡列宁这一原生家庭中的「情感」的重要维系之一、或是唯一,即是这个「家庭」。而到了第一幕结束的时候,安娜恍惚地站在圆形玩具火车轨道的正中,天上飘下雪花般的白色碎屑,旋即倒地——这不能不让人想起这一幕的开头,以及故事结尾处安娜站在轨道上迎着火车自尽的结局。

又如群舞的设计在很多地方也都是带有一定「功能性」的。像是第二幕安娜吸食鸦片后进入迷幻状态下「阴曹地府」般的境遇,以及尾声之前用极具节奏的舞步勾勒出的火车的形象。这种抽象化的塑造方式,极具现代风格。

而所谓「深入二十一世纪」的「现代性」因为一些原因我就不展开说了。简单来看,如果思考一下安娜、卡列宁、伏伦斯基的三角关系中,安娜与卡列宁、安娜与伏伦斯基这两组关系之中卡列宁与伏伦斯基分别所指代的背后信息,以及其中安娜的不同情感特性;再联想一下舞剧中那些最经典的画面,安娜与卡列宁、伏伦斯基二人分别搭档的相互之间占比如何,艾夫曼从中可能在传递什么信息……这里面的问题或许就玄机极深了。未来如果有机会的话,还可以再谈。

整部舞剧给我冲击最大的,或许是第二幕安娜进入迷幻状态后裸色衣服中的独舞,简直惊为天人。我实在不知道艾夫曼究竟从哪里获得了如此的魔力去运用舞者的肢体,也不知道艾夫曼的舞者从哪里来的魔力去实现这些动作。唯有折服。

最后说说音乐。整部《安娜》舞剧全部使用的是柴可夫斯基的音乐,包括他的交响曲、小夜曲、室内乐等等,与舞蹈的配合几乎天衣无缝。具体我就不说了,总之相当震撼,为舞蹈增色不少。

马上 7 号还有一场艾夫曼的《卡拉马佐夫兄弟》,回头见。

2019 年 10 月 4 日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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