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画钩沉］先父无染公

知了                                 段无染

无染公的学生年初对我说：“你爸爸故去五十年了。”

是啊，老爸走了五十年了，但是他的音容笑貌仍留在熟悉他的人们心中，无染公颇有六朝人之清谈雅好，往往于中夜研墨舔毫，记录所见所闻，真幻莫辨，以为快慰事也。时逢乱世亦多奇怪之事，读史可证。先父年轻时发表在书刊上的数十篇小文，集在一起名曰《石城销夏录》，今同乡学者张涛先生，收集了他寓居南京时所作。今天津沽酷热，忽记起此等解暑妙法，翻出一篇做成微帖，以飨同好。

胡寐樵遇女仙

　　余友胡君寐樵，萧邑施庄人，弱冠时家居，夏日因事将入城干办，畏热，鸡初鸣乘凉而行，庄距城八九里，近城有堤曰南高头，寐樵抵此，天始拂晓，有女坐堤柳下，着青布衫，貌极都丽，见寐樵来，起问入城路告之，因同行焉。既至城下，女乃分道赴小南门，寐樵入城，日落始归家。夜既寝，苦热不得入睡，转侧榻上。女忽来，时户已下键，不知何从入也。因疑其非人，心颇惧，暗以足蹴夫人与子女，然皆沉酣不醒，心焦急汗下如渖，女已知其意，哂曰：“君无恐，予本仙人，谪降人间，与君有宿缘，故未相就耳，幸勿见拒。”寐樵心稍定，睹其美，亦不复惧，遂与同寝，一切无异常人，女自是星去月来，每至则妻儿皆昏眠如醉。久之，颇有知者，或劝其绝之，寐樵亦颇为自危，而终弗能禁其来也。后数年，先从兄芝晋先生观察徐海（注），委寐樵理庶务，居于署中，女仍每夕至，同室人皆弗知之。时有胡某亦萧人，长道署卫队，驻扎徐州南关外余家花园中，每因公至署，偶值日晏，则宿寐樵室中，独胡至则女不来。寐樵异之，私以询女，女曰：“此公杀气太重，予甚畏之。”寐樵久欲与女绝，遂移园中与胡同室而居，女自是不复至矣。后寐樵因事之某乡，中途日暮，因止宿村店，夜偶起溲，见女自外来，惧甚。避于墙隅，见女入他客室，急整衣装戴月而逸。寐樵为人诚朴无诈，于此事甚讳之。或有问者，则笑而弗答。先叔筱筠公力询之，始为言其颠末如此。寐樵又言女身发异香，人疑为香獐云。（《国际新闻画报》1946年第56期10页）

　

（注）宪涛按：段毋怠（1872-1932），先生堂兄，原名段庆熙，字子敬，后更名毋怠，字芝晋。民国６年至９年曾任徐海道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