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寿仁学术思想与“新安学派”章真如
先师许公寿仁先生(1904—1970年),原籍安徽歙县,青年时代受业于江西鄱阳县名医江仲孙(皖歙人),三年结业,尽得其传。1929年悬壶于南昌市原“安徽会馆”旧址,不久名噪洪都。许公一贯好学多思,广交益友,经常与皖歙同道、故知书函往来,切磋医术。许公常提到上海名医王仲奇先生(1881—1945年)亦皖歙人,以同乡关系通信探讨学术,备受教益。安徽歙县,地处皖南,属徽州专区。徽州下辖休宁、祁门、歙县等县,古称“新安郡”。该地明、清以来,医风鼎盛,名家辈出,大有人杰地灵之胜,为著名的新安医家发祥地。考其历史与地理原因,新安与浙江省山水相连,气候、风俗及人体素质与地理原因基本相同。元代浙江著名医家朱丹溪学术思想很快流入新安。如明成化年间,休宁汊口的程充,私淑朱丹溪学术,成为一代名医,并重定《丹溪心法》。嘉靖年间,休宁的方广,继程充之后,发挥自己的学说,著《丹溪心法附余》。宣德年间,祁门的汪渭和其子汪机,皆私淑丹溪学说,均有专著问世。尔后有祁门的徐春甫、休宁的孙一奎、歙县的程敬通等,不断弘扬“丹溪之学”,发挥各自的见解,自成一家。迨至清代,在学术理论上更有发展,如康熙年间,歙县岭南的吴澄,究心虚损,颇有所得,著《不居集》。
他说:“气下陷而不能升降者,当用东垣之法为先,火上升而不能降者,则用丹溪之法莫缓……合二公之法而参之,则无一偏之弊耳。”雍正年间,歙县,程国彭,幼年多疾,立志学医,潜心研究历代名医著述,博采众长,对朱丹溪学说尤有深考,医名大噪,晚年至天都普陀寺修行,法号“普明子”,以其毕生治学经验,历三十载,著成《医学心悟》一书。程氏学术思想渊源《内》、《难》,师法仲景、融汇、折中、金元四大医家之学,以偏概全,且治法灵活,疗效卓著,程氏在四家之中,尤多与丹溪学说脉络相承,足见丹溪学说对程氏医学思想、医疗实践影响极大。新安地区名家云集,层出不穷,学术相通,揆其源流,实乃“丹溪之学”之一支,无论在理论或实践方面均有所发展。其中对东垣学说亦有所宗,诚如方广在《丹溪心法附余》中说:“求其可以为万世法者,张长沙外感,李东垣内伤,刘河间热症,朱丹溪杂病,数者而已,然丹溪实贯通于诸君子,犹号集医道之大成者也。”这个学派影响实深,波及面广,有力地促进了中医学的发展。许公生长其地,感染深刻。尤受业师江仲孙老先生之熏陶。江老先生出生于皖歙,立业于赣都,皖南赣北,一湖之隔,与浙江亦为紧邻,江老先生无疑亦为“新安学派”之传人,对程国彭学术深有研究。因而许公衣钵相承,相得益彰。许公治学严谨,博古鉴今,以《内》、《难》、《伤寒》、《金匮》为基,以金元四家名著为轴,以《医学心悟》为用,孜孜汲汲,未肯少懈,诊余之暇,尝语门人曰:“医者非精诚不可言学,学者非精心不可言悟。”许公言传身教,事事处处均以《医学心悟》为执医临证准则,程氏《医中百误歌》成为许公口头禅。许公生平乐于教学传艺,桃李满门,而且诊务过忙,未暇著述,诚为憾事。笔者追随许公十余载,朝夕侍诊,耳濡目染,教诲良多,兹就回忆所及,略记一二。
夜阑深静,静心参禅许公平日诊务甚忙,尤以筹办“江西中医学校”期间,教务诊务,日夜辛劳。每当夜深人静,闭户盘膝而坐,两目微合,时而口中念念有词,时而喉间辘辘有声,门人辈奇而问之,许公严肃诲之曰:“我耽心禅学,效法普明子(指程国彭),既可清心,亦可健身。人的世务操劳,必然耗伤真阴,真阴亏则不能制火,以致心火上炎,火旺必然克肺金。肾阴亏则水不涵木,肝阳亦亢,阳亢又能克伐脾土,恶性循环,五脏俱伤。余学普明子'治阴虚无上妙方’。'人参果’法静心养性,吞津咽液,引华池之水,敷布五脏,洒陈六腑,其方法是:子夜之时,常以舌抵上腭,令华池之水,充满口中,乃正体舒气,以意目力送至丹田,口复一口,数十乃止,此所谓以真水补真阴,同气相求,必然之理也,较之依赖于药物,更胜一筹耳。”许公又谓:“这种方法早在《内经》就有记载,如《素问·遗篇刺法论》:'肾有久病者,可以寅时面向南,净神不乱思,闭气不息七遍,以引颈咽气顺之,如咽甚硬物,如此七遍后,饵舌下津令无数。’又如清代汪昂(1615—1695年),新安郡人,著《医方集解·勿药元铨》有调息法。近代张锡纯(1860—1933年)著《医学衷中参西录》,治遗精有'运气法’等,皆有相同之处。”吾辈始恍然大悟先生参禅之秘,正所以继普明子养生之诀以及发扬《内经》精神,亦即后来“气功家”所谓“小周天”之意也。预防为主,重在摄生许公对《内经》所谓“不治已病治未病”与程国彭之“保生四要”极为重视,反复琢磨,在课徒时尝谓:“人之一生,五谷为养,但思虑劳其神,劳累伤其身,外邪侵其形,色欲耗其精,未有不生病者。”因此,程国彭告诫后世要注意摄生,做到“慎风寒,节饮食,戒慎怒,惜精神”十二字诀,即“保生四要”。并解释说:“一年四季,气候变化无常,要'虚邪贼风,避之有时’,寒暖适宜;不要贪图口腹,膏粱厚味,酒肉膻腥,过则足以伤人;情绪要稳定,忧思喜怒,必然伤身;要爱惜精神,节制房劳。人之有生,唯'精、气、神’,精神不惫,四体长春。因此不要无故残害身体,保护精气,注意养神,唯在藏精。此为摄生保健要法,前贤之言,不可忽视。”许公经常向患者宣传程氏“保生四要”,强调预防为主,要有病早治,无病早防。
并向患者介绍“食治”和“自治”方法,如“葱豉汤”治风寒感冒,优于“麻黄汤”。冬瓜皮、西瓜皮、绿豆衣是防暑解暑良药。鲜辣椒、蔬菜、苋菜等可祛湿、清热、通便、利尿。莴苣、苦菜泻火。萝卜、梨子解燥。籼谷壳可治高血压等,如此种种。许多患者为了防病“自治”,经常登门求教,许公不厌其烦。医贵其全,而责其偏许公一贯认为医学要掌握全面,不能一知半解,不能持有偏见。他尝举程国彭之训告诫门人,程氏曰:“医道自《灵》、《素》、《难经》而下,首推仲景,以其制方之祖也。然仲景论伤寒,而湿热、瘟疫之旨有未畅。河间论湿热及瘟疫,而于内伤有未备,东垣详论内伤,发补中枳术等论,卓识千古,而于阴虚之内伤,尚有缺焉。朱丹溪从而广之,发阳常有余,阴常不足之论,以补前贤所未及,而医道亦大全矣……四子(指金元四大家)之书,合则见其全,分之则见其偏……”由于许公治学面广,对《伤寒》、《金匮》、《局方》以及金元四大名家之立法处方,临床常多采用,但不拘泥一家之言,而是灵活应用。他赞许程国彭学术思想,博采众家之言。许公亦尝谓:“仲景之书有法有方,示人以规范,金元四大家之学各有所长,分而读之,似有所偏,辨证用之,则全面矣。吾人临证,应全面分析,分别采纳可耳,程氏《医学心悟》确是较全面之书,综各家所长,言简意赅,知识广泛,通俗易懂,切合实用。”许公临证常用仲景之方,唯独发汗解表不用“麻黄汤”,尝谓此方不宜于东南,适用于西北,西北之人禀质纯厚,风气刚劲,必须此方开发,乃可疏通。东南之人体质薄弱,阴虚湿热为患较多,不宜温散。因此麻黄多用于哮喘和水肿患者。许公常用方剂还有《局方》,金元四大家所制各方以及清末四大温病学家叶天士、吴鞠通、薛雪、王孟英等所制各方,亦多采用。但许公应用古方,并不和盘托出,照抄古方,而是结合临床实际,有增有损,或宗其意,或采其法。
诊脉侧重“胃、神、根”许公临证诊脉,往往预测疾病预后,有一定准确性,除常规区分为浮、沉、迟、数等28种脉象外。指下浮、中、沉三部取法,判定“胃、神、根”三气,确定体质强弱,病情深浅。预后良否,得心应手。许公临证课徒时尝说:“脉学虽难,其关键是'胃、神、根’三气,此点程国彭在《医学心悟》中言之甚详,宜深究之。”许公又说:“所谓'胃脉’亦称'胃气’,即平和之脉,浮取得之,脉来有和缓悠扬之象,四季平脉(春弦、夏洪、秋毛、冬石)均应出现胃气,无胃气则死,故'胃气’不仅仅是指'食欲’,亦指脉象。所谓'神脉’即'神气’,诊脉时,脉象中侯有力,说明'正气存内’,外邪尚未侵入,抗病能力较强,或邪袪较易。所谓'根脉’,亦称'根气’,即沉取重按,有力鼓指,病将近愈。所以医者临证切脉,只要掌握'胃、神、根’三气,无论表现何种常见脉象,对测知疾病预后如何,有一定的临床意义。”这种切脉以“胃、神、根”三气作为判定疾病预后,是“新安医家”的一个特点,程国彭氏阐发于前,许公弘扬于后,是对脉象发展的一大贡献。
辨证求因,重在“气、血、痰、郁”“气、血、痰、郁”是朱丹溪治疗杂病辨证求因的四大准则。“新安医家”起而继承和发扬之,许公临床以内科杂病为主,因此他的辨证多从“气、血、痰、郁”着手。
许公常语门人曰:“丹溪治疗杂病,唯气、血、痰、郁,气用四君子汤,血用四物汤,痰用二陈汤,郁用越鞠丸。程国彭发扬之,气虚用四君辈,气实用香苏、平胃之类。血虚用四物辈,血实则用手拈、失笑之类。寻常之痰,可用二陈辈,而顽痰胶固,致生怪症,自非滚痰这类不济也。些小之郁,可用越鞠、逍遥辈,而五郁相混,以致腹胀肿满,二便不通者,自非神佑,承气之类弗济也。程氏在虚实、轻重辨证用药,较之丹溪治法,又有发展,值得效法。
”许公在气血痰郁基础上,亦有新的见解。他常说:“气血应含有阴阳,痰郁应含有湿、热、风、火、淤、积,因此除有气血虚实外,还有阴阳虚实。阴阳转化,痰郁变化尤大,如湿土生痰,痰能生热,热能化火,火能生风。痰能致淤,痰淤成积。湿、热、风、火、痰、淤相互转化,为害尤烈。”许公对气、血、痰、郁解释更为全面。许公论“气”,着重调气,在治疗肝胃病,注意理气,
他说:“肝病多气郁,胃病多气滞,治疗应理气。”治疗心肾气虚者,注意补气,
他说:“心气常不足,命门多火衰,治法应补气,气复心肾强。”
治疗老年病,亦应注意益气,他说:“老年人固多肝肾阴虚,气虚的亦不少,中风半身不遂,为气虚于一侧。
老人癃闭为中气不足和肾气虚弱,老人健忘为脑气虚弱,心慌怔忡为心气虚弱,动则气喘为肺肾气虚,食少纳滞为脾气虚弱,失眠多梦为心肝气虚,大便秘结为肠气虚弱。”许公还谆谆告诫:“滋补之品,可以补其虚,亦易滞其气……必须补中有行气,补而不滞。”“阴虚之人,津液枯涸,阳气亢盛,必须壮水之主,以制阳光,切莫耗伤阴气。”许公论“血”,着重是“调肝益血”和“补气益血”,
他对治妇女病素有专长,曾制有“女宝丸”、“白带球”二药,风行海内。他认为妇女以肝为先天,以血为后天,而血又离不开心、肝、脾、肾。妇女“有余于气,不足于血”,“肝藏血,冲为血海,任主胞胎,任冲两脉,均隶属于肝,肝经环阴器。所以妇女病多属肝经。肝性刚,喜条达。妇女具有经、带、胎、产的特点。其情绪易于波动,故易致肝气郁结,导致疏泄失职,气血不畅,冲任失调,则经带胎产诸病生焉”。
许公订有调肝十法,即“疏肝解郁,疏肝理脾,疏肝软坚,疏肝化淤,疏肝泻火,疏肝和胃,疏肝通络,疏肝养血,肝肾两补,泻肝利湿”。此十法统治妇女诸病。
另外,“补气益血”则常用归脾、八珍等方。
许公论“痰”,主要是根据丹溪“百病中多有兼痰者”和程国彭“凡病未有不生痰者”的理论。他认为痰之为物,随气升降,无处不到,或贮于肺,或停于胃,或凝滞于心膈,或聚于肠间,或客于经络四肢等。其发病为咳嗽,为呕吐,为眩晕,为痞膈,为壅塞,肠间辘辘有声,或四肢麻木不仁……诸般杂症,多与痰有关。其治法着重肺、脾、肾。肺为贮痰之器,风、寒、湿、热、燥、火均能生痰致咳,应分别治之;脾为生痰之源,以痰生于湿土,土旺则能胜湿,治痰须先理脾;若肾虚水泛为痰,必先治肾。另有浊痰,顽痰,流痰,痰饮以攻逐法治之。
许公论“郁”,重点是在“血郁”,即血淤。他非常赞赏王清任淤血学说,根据“淤血”理论,治愈不少重症、怪症。许公最得心应手的是治小儿淤血发热,用“血府逐淤汤”往往起到立竿见影之效。临证善用程氏验方《医学心悟》中,程氏自制验方颇多,许公临证多采用之,
如治咳嗽用“止咳散”,治眩晕头痛用“半夏白术天麻汤”,治癫痫用“定痫丸”,治阴虚劳热用“月华丸”,治妇女月经不调用“益母胜金丹”等。
上述方剂,解释程氏创制名方,后世方书多转载之,许公更是善学活用,不囿古方,发挥己见,辨证加减。
如运用“止嗽散”,
风寒咳嗽加杏仁、苏叶,风热咳嗽加桑叶、杏仁、玄参、麦冬、牛蒡子。燥咳去陈皮、荆芥,加桑白皮、黄芩、大贝、芦根、杏仁,久咳去陈皮、荆芥,加川贝、玄参、麦冬、沙参、马兜铃。
又如运用“半夏白术天麻汤”(本方是东垣半夏白术天麻汤化裁而来)治眩晕头痛,以痰厥头痛最为适宜。如属于肝阳上亢者,可去陈皮、半夏加石决明、白蒺藜、桑叶、杭菊、钩藤、石斛;如属于风火上逆者,可去陈皮、半夏,加生石膏、白芷、细辛、黄芩、蔓京子、麦冬等。
又如运用“月华丸”治阴虚劳热,很少用獭肝,因其药不易得。咳嗽甚去三七、阿胶,加桔梗、紫苑;咯血或咯血者加仙鹤草、白芨;低烧不退者加玉竹、白薇、地骨皮等。
又如“益母胜金丹”对于妇女月经不调、痛经、闭经等都可运用。
月经量少者加红鸡冠花、月季花;月经量多者去丹参,加阿胶、艾叶炭、茜草炭;闭经者加泽兰、柴胡;痛经者加玄胡、川楝子等。
但也有不加减者,如定痫丸,一般按原方制成丸剂,颇为有效。
许公自制定验方有:
“退热汤”(秦艽、薄荷、桑叶、钩藤、通草、大豆卷、芦根、青蒿、杭菊、大贝母、郁金、薏仁)治高热不退,
“退肿汤”(麻黄、桂枝、白术、黄芪、薏仁、通草、茯苓皮、赤小豆、冬瓜皮、广木香、陈皮、独活)治肾性水肿,
“滋肾养肝汤”(女贞子、旱莲草、熟地、当归、白芍、玄参、麦冬、生龙骨、生牡蛎、草决明、白蒺藜、何首乌)治肝肾两亏所致的各种疾患,
“四物疏肝散”(熟地、当归、白芍、川芎、柴胡、香附、郁金)治妇女月经病,
“疏肝消核丸”(柴胡、枳壳、香附、青皮、全瓜蒌、昆布、海藻、川楝子)治妇女乳核等。
小结许公学术思想,由于受地区与师承的影响,成为“新安学派”的继承者和发扬者,特别对程国彭学术,竭力发扬,不遗余力。本文是专门叙述许公学术思想与“新安学派”的关系,并侧重讨论许公继承程国彭学术的收获,其他方面从略。如上所述,许公学术是全面的,例如在20世纪世纪初叶,欧风东渐,西方医学逐步渗入我国,中医界持保守者有之,抱抵制态度者有之,20世纪30年代的许公,英华正茂,主张弘扬旧学,汲取新知,取人之长,补我之短,极力赞扬当时四川唐容川“中西医学汇通”和河北张锡纯“医学衷中参西”的治学态度。因此在诊病时,除“望闻问切”四诊外,还要求听心脏,测体温,量血压以及血液、二便检查,帮助诊断,中法辨证与西法辨病结合,颇受群众好评。由此可知许公学术思想极为进步,反对封建保守,故步自封,不拘泥一己之见,择其善者而从之,此种远见卓识,永远值得我辈学习和继承,因此随笔附及。(原载《章真如中医临床经验集》,科学普及出版社,1993年版)附:章真如医师简介章真如主任医师,1924年9月11日生,原籍江西南昌县剑霞乡瀚头章村。章氏幼年丧父,祖父月樵公,为农村“土郎中”,在当地颇有名气,生前有章氏继承祖业的愿望。章有同胞姐弟共四人,其排行老二,幼年体弱多病,七岁入私塾,读《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以及《幼学琼林》等,14岁因避难辍学。1938年日寇侵华,章母携孤儿逃难到吉安,靠母亲纺织度日。时值兵荒马乱,流离失所与贫病交加,生活几近绝境。一日,章氏在街上发现一张用毛笔书写的招生广告,内容是由南昌避难来吉安的中医师许寿仁医师诊所招收学徒,协助诊务。冥冥之中,天赐良机,报名仅二人,录取唯章一人,真是喜从天降,绝处逢生,千古有奇缘。从此章承其祖学医遗训,涉足杏林,如鱼得水,发奋自强,立志学好医术,为民治病。寒暑三易,在许公的指导下,不到一年,基本能背诵《内经知要》、《伤寒论》、《金匮要略》、《医宗金鉴》、《内科心法》、《温病条辨》、《汤头歌诀》、《药性赋》等书,跟师前后近十年。新中国成立后,章氏北上武汉,投身党的中医事业,迄今业医五十余年,治病救人,德业兼优,学验俱丰,硕果累累。许公寿仁先生,原籍安徽省歙县人,青年时代受业于江西省鄱阳县名医江仲孙老先生门下,嗣后在江西南昌市悬壶问世,声望颇高。其学术渊源于“新安医学”。许公出生于皖歙,地处皖南,与祁门、休宁等县,为古“新安郡”。该地明清以来,医风鼎盛,名家辈出,大有“人杰地灵”之胜,为著名“新安学派”发祥地。考其历史与地理原因,新安与浙江山水相连,气候、风俗及人体素质基本相同,元代浙江义乌著名医学家朱丹溪学术思想,很快流入新安。章氏1942年至1952年追随许公十载,师生情感笃深,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在临床运用之中,深思熟虑,章氏通过研究“新安学派”上溯到研究金元医学家朱丹溪学说,他以《内经》阴阳学说为主导,着重对“阴”的研究,精读勤研前贤朱丹溪的著作《格致余论》、《局方发挥》等书,旁及诸子百家及近代名医的真知灼见,积多年读书与临床体会,顿悟“阳有余而阴不足”、“相火论”是朱学的精髓,朱氏是滋阴学说的奠基者。章氏在此基础上,根据自己多年的临证经验,颇有发展,创著《滋阴论》;丹溪在临床重点发挥气、血、痰、淤四伤学说,分别著有《调气经》、《痰证论》、《淤证论》;丹溪认为,血虚生热,热生风,章则作《风证论》;丹溪认为“湿热相火为患最多”,章则作《湿热论》、《火证论》;丹溪曾有《养老论》,开老年医学的先河,章则继丹溪之志,略事发挥重著《养老论》;丹溪重视肝肾辨证,章则遵其旨,著有《肝胆论》、《肾学论》。以上共约80余万字,合编为《章真如医学十论》,已由武汉出版社正式出版。章氏发表的“滋阴疗法及其有关几个问题”一文,不仅在国内产生良好影响,而且在日本神户中医药研究会编纂的《中医临床讲座》第一辑予以译载。此外,他为研究朱丹溪全面历史和学术价值,著述《朱丹溪学术考论》一书,由中国中医药出版社出版。于此可知,章氏作为朱丹溪学说继承和发扬者,是当之无愧的。章氏主要学术思想,重点研究“阴”,其基本点在“阴虚”,认为“阴精为人身之本”、“阴虚为百病之因与果”、“滋阴为临床常用手段”。阴虚导致的疾病,临床屡见不鲜,如高血压、冠心病、慢性肝病、慢性胃病、糖尿病、慢性气管炎、肺结核、慢性肾炎等。辨证为阴虚者拟定养阴二十法借以通常达变,布施于临床各科,且按脏腑辨证组成养阴系列方药。
章氏常以三子养阴汤养心阴,以加味一贯煎养肝阴,以香砂益胃汤养脾(胃)阴,以养阴清肺汤等养肺阴,以知柏地黄汤等养肾阴;另如滋肾养肝汤治疗肝肾阴虚的疾病,以滋阴养液汤治阴虚热痹等。
以上方剂属滋阴法的基本方,应用恰当则临床效果颇著。章氏数十年临床经验摸索出的一整套滋阴法则及方药,成为章氏在学术研究上的主要贡献。章氏因少时体弱多病,尽其所能,笔墨成为他的良好伴侣。他尤爱书法,以临摹颜真卿、钱南园字帖为多,写字成为他的生活必修课、消遣之主要方法。特别在晚间睡眠前要写一个小时楷书,悬腕,两脚站立,写完后身体很舒适,睡眠也安定,很快就能入寐。如果因故一天未能写字,就会有失落感。章氏的字笔力苍劲,气势宏伟,一手好颜体字,实为老中医中鲜见者。章氏认为写字对身体健康有益,可以锻炼身体,振奋精神,增强毅力,陶冶情操,我们何乐而不为呢!几十年来,章氏在工作中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他从不居功自傲,对衣食住行“简字当头”,粗茶淡饭是他久已养成的习惯,一生心血全用在医学临床、教学、科研上,他名重不自持,一如既往地坐拥书城,被后学戏称为“活字典”、“真正的图书管理员”。他潜心医学,默默贡献,不喜张扬,心境淡泊,专心致志做学问,他以渊博的知识和精湛的医术,为人民健康造福,成绩斐然。他将自己毕生的精力倾注于他执著追求的事业中,病人第一,事业为重,名利淡如水,赢得人民群众和同道的尊重。(章真如医师简介原载:“二十世纪中医之精华”中国百年百名中医临床家章真如医家小传;中国百年百名中医临床家丛书武汉市中医医院章真如学术研究室;郑翔章汉民韩乐兵刘惠武编著,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