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爱民丨秋日游华山
从小生活在距华山不足百里的地方，却从未登过华山。此次约好友二人登山，先作了周密的计划。一是避开旅游旺季，时间选在十月十日，秋高气爽且游人已少，可尽情享受华山美景。二是白天登山，一路悠闲慢行。许多人选择夜里登山，天亮前赶到东峰看日出，返程时已疲惫不堪，对西岳华山并没留下完整的印象，因此感叹——看景不如听景。
乘车九时到华阴，阳光明媚，真是登山的好日子。穿过繁华的小街，迎面就是玉泉院，这是华山北麓的登山路口，也是华山脚下一个园林式的道家寺院。寺院依山构建，四周古木参天。相传玉泉院是著名道士陈抟修建，因院里有一股神奇甘美的清泉而得名。整个玉泉院廊庭回环，亭台参差，泉水潺潺，情趣盎然。康有为有诗：谷口清泉引曲流，长廊回合树无忧。泉声山色可忘世，让与希夷睡万秋。（宋太祖赐陈抟号“希夷先生”。）
过了玉泉院即踏上登山的路程。顺华山山峪而上，一路石板平坦，边走边欣赏两边山色。过鱼石、五里关、石门、毛女洞、云门，约行十公里即到回心石。这里已在北峰脚上，抬头仰望，峭壁之上山路盘旋，先登者就在头顶时隐时现。至此方知“回心石”的真正含义，没有坚强的意志和非登不可的决心，面对壁立千仞的高峰真会回心转意，望山兴叹，无功而返。
“回心石”之上便是华山第一险境“千尺幢”。这里幢壁直立，其间仅容二人上下穿行。坡度陡峭，简直是直上直下，三万多个台阶，皆不满足宽。向上仰视，一线天开，回头下看，如临深井。手抓幢壁上的铁链，三步一歇仍然汗流浃背。千尺幢顶端是一个仅容一人的石洞，号曰“天井”。钻出天井是一个不大的平台，台旁石壁上刻着“太华咽喉”，真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之处。
过千尺幢向北折即到“百尺峡”。“百尺峡”又称“百丈崖”。这里危石耸峙，直插云霄，令人望而生畏。峡两壁几乎贴在一起，中间被两块悬石撑开。从悬石下钻过时胆颤心惊，生怕悬石下落把人砸成肉泥。通过悬石回望，原来是上大下小长着的两块石头。难怪人称“惊心石。”
再往前行即到“老君犁沟”。这里一侧靠崖，一侧临沟。石阶依壁临沟而过。石壁下是一条如同铁犁耕出的山水冲蚀出来的石槽，直溜溜，光滑滑。水槽两侧原始的登山脚窝仍十分清晰。华山民谣：“千尺幢，百尺峡，老君犁沟慢慢爬。”相传当年华山通北峰的山道是财主驱使佃户和长工修的。修路工程异常艰巨，此处常有人坠沟而亡。太上老君骑青牛过华山，怜悯世人艰辛，遂用如意柄变成铁犁，套上坐骑青牛，自己扶犁挥鞭，在陡峭光滑的石壁上犁出一条长沟供人们登山用。另有一说是老君在这里离开尘垢到达仙境。“离垢”与“犁沟”同音，加上水槽确与犁沟相似，才演义出一个美丽的神话。但无论怎么说，都是善良淳朴的中华儿女对曾造福人类的先祖的怀念和崇敬。
被汗水浸透的衣服湿了干，干了又湿，终于登上了北峰。此峰海拔1500米，山势峥嵘，三面悬绝，巍然独秀，有若云状，恰似一座云台，故又名“云台峰”。李白在《西岳云台歌》中有“白帝金精远元气，石作莲花云作台”之句。就是指远望诸峰，宛若莲花，开于云台之上。北峰在华山诸峰中高度最低，但地理位置却十分重要，它扼守四峰的要枢，取华山必先取北峰。由北峰向东望去，雾气弥漫的峭壁深壑便是老虎口。当年人民解放军就是从这里摸上山顶，占领北峰，谱写了《智取华山》的壮丽乐章。
站在北峰南望，一条崎岖的长岭与东南西中四峰相连，岭脊陡峭直通金锁关，这就是有名的苍龙岭。龙脊东侧是黄浦峪，龙脊西侧是华山峪，登山路就开辟在仅二尺宽的龙脊中央。尽管台阶两侧设有铁链防护，但两边山峪深不见底，冷风飕飕，走在龙脊上如站在半空中，使人两股颤颤，不敢前行。无奈只好正视前方，一步一步往前挪。难怪唐朝大学士韩愈到此骑在岭脊上放声大哭，以为必死无疑，写下遗书，投到岭下，留下脍炙人口的文人逸事。
前行中经人指点，看到东峰危崖上五指分明，宛如巨人手掌。此处便是陕西关中八景之首的“华岳仙掌”。相传远古时，首阳山与太华山相连。有年三月三，王母娘娘举办蟠桃会，老寿星多喝了两盅，一不小心，手中玉盅一倾，琼浆撒下天庭。顿时人间波涛汹涌，洪水吞没良田村舍，富庶的大地变成了水乡泽国。人间的怨气冲进了主宰西方天地的白帝那里。白帝赶紧向玉帝禀明此事。玉帝大惊，传旨巨灵仙下凡平息洪患。巨灵仙头如笆头，眼似铜铃，脚大十围，浑身是劲。他落下云头来到华山的危崖下，一只手遮在额头向东眺望片刻，然后缩身挤入大山之间，左手推住太华山，右脚蹬住首阳山，然后用尽全力将身一展，只听得一声巨响，山开地裂，大水呼啸东去。首阳山被脚蹬到山西中条山中，华山被推入秦岭怀抱。巨灵仙大功告成，复命而去。他那只左手仙掌却深深印在了华山东峰的绝壁上，为人间留下了这美丽动人的故事。
终于在太阳偏西时爬绳梯攀绝壁登上了东峰。此时天色向晚，除我们之外别无游客。峰顶生满巨桧乔松，穿行松间，头顶团团绿荫，如伞如盖，耳畔阵阵松涛，如吟如咏，顿觉心旷神怡，超然物外。峰东有一平台，居高临下，视野开阔。这就是著名的朝阳台，是华山观日出的最佳地方。东峰也因之被称为朝阳峰。
朝阳峰东南望，稍低处有一孤峰，亭亭玉立于群山环抱之中，那就是博台。宋太祖输华山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宋太祖慕名来访世外高人陈抟，说定下棋赌输赢。他如果赢了陈抟，陈抟便随他下山，辅佐他这个皇帝治理国家。他如果输给陈抟，便让出华山作道教名山，华山从此不交税纳粮。陈抟成竹在胸，欣然听命，二人连下三盘，赵匡胤盘盘皆输，终于输了华山。
虽然天色已晚，但仍决定下博台一观。援铁梯、绳梯下行到博台。台上置一石棋盘，两石墩。暮色中坐于石墩之上，临棋盘闭目遥想。一位威严神武的开国皇帝，一位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在万山丛中临风博弈是何等的风雅。眼看夜幕降临，才匆匆离开博台，直奔东峰宾馆而去。
夜晚的山顶变得寒冷起来，盖着薄薄的被子冻得人瑟瑟发抖，无奈穿上衣服拥被而坐，聊起一天的见闻，巍巍华山，形如刀削斧劈，奇峰突兀，巍峨壮丽。一路走来，千尺幢、百尺峡、老君犁沟、苍龙岭，处处奇险异常。不禁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赞叹祖国山河的壮美，拜服前人探险开山之勇气。夜半时分，听见外面松涛吼叫起来，起风了。不知明天能看到日出否？
早晨推开门，眼前一片银白，昨晚竟下了一场不大的雪。风仍在使劲地刮。无缘看日出了，直奔南峰。
南峰是华山最高峰，也是五岳最高峰，古人尊称它是“华山元首”。因其高，传说回归大雁常在这里落下歇息，故又称“落雁峰”。途中过一小石洞，洞上题“避诏崖”三字。相传此处乃是陈抟为躲避宋太宗宣召的藏身之地。五代时的周世宗柴荣召见过陈抟一次，授大夫之称而不就。到宋代，宋太宗赵光义召见过陈抟两次，但陈抟仍不肯接受任命。第三次宋太宗又派张泳持圣旨召见陈抟，陈抟就躲避到这个洞里不赴诏，并作《答使者辞不赴诏》：“九重特降紫袍宣，才拙深居乐静缘。三色满庭供画障，松岚万壑即琴弦。无心享禄登台鼎，有意学仙到洞天。轩冕浮云绝念虑，三峰只乞睡千年。”张泳对陈抟的态度很不满意，复命后写诗一首：“世人大抵重荣名，见我东来夹道迎。不免隔溪高士笑，天真丧尽得虚声。”明代袁宏道至此也作诗一首：“一枕孤云分外青，堕驴归者有无情。岩中只可避丹诏，那得深山避死生。”可见自古以来人们对高官厚禄、荣华富贵的态度就是天壤之别啊！顶峰摩崖石刻琳琅满目，多为赞叹华山之雄奇、南峰之高耸。可以想象，几千年来，多少迁客骚人以登上极顶为自豪，在此倚天挥毫抒发情怀。最脍炙人口的是宋代名相寇准的诗：“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举头近红日，俯首白云低。”峰南侧是千丈绝壁，直立如削。大风中手脚并用挪到崖边，手握护栏慢慢站起，但见群山起伏，莽莽苍苍，使人顿生如临天界，如履浮云之感。大风刮得人胆颤心惊，南峰诸景只敢远看，不敢登临，好在雪后晴空，一切看得真真切切。
南峰到西峰有一山脊相连，石色苍黛，形态好像一条屈缩的巨龙，人称屈岭，也称小苍龙岭，是华山著名的险道之一。大风从西侧深涧刮上来，山脊顶难以站立，退到脊东侧半坡风小可行走，又不忍错过走龙脊看景致的机会。于是三人互相照应，在龙脊顶匍匐而行。西峰又名莲花峰、芙蓉峰，因峰巅有莲花状巨石而得名。西峰是一块完整的巨石，浑然天成。西北绝崖千丈，似刀削锯截，其陡峭巍峨，阳刚挺拔之势是华山山形的代表。一口气登上西峰最高处“摘星台”，向北远眺，蓝天如洗，浩瀚无际，秦川茫茫，黄河如丝。唐代李白登临之处曾留下“西岳峥嵘何壮哉，黄河如丝天际来”的美丽诗句。
西峰景观比比皆是，此时山风已弱了许多，遂一处处细心观看。翠云宫、莲花洞、巨灵足、斧劈石、舍身崖，每处景观都伴有美丽的神话传说。站在斧劈石前，就想起那从小就耳熟能详的劈山救母的故事。相传书生刘彦昌上京赶考，闻听华山三圣母十分灵验，便抽签问前程。他虔诚地连抽三签都是白板，无一灵验。刘彦昌气极，题诗粉壁，哂笑三圣母。三圣母闻讯用雷雨惩罚他。后又惜他才貌双全，随与他结为夫妻。二郎神杨戬得知妹妹三圣母私配凡人，违犯天条，便把三圣母压在华山下。三圣母生下了个儿子叫沉香，托丫鬟带沉香到洛州寻父。沉香长大后拜师吕祖学艺。神功学成，便找杨戬寻仇。经过一场生死大战，舅父杨戬败北，沉香要来开山钥匙月牙斧。沉香提斧上山呼喊母亲，但喊遍华山诸峰，这山叫那山应，找不到亲娘到底压在哪座山峰之下。沉香无奈放声大哭，直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沉香的哭声感动了山神，山神说：“孝顺的孩子啊，你的娘在西峰。”沉香腾空跃起，举斧奋力劈向西峰，只见金光万道，霹雳震天，峰顶被劈开一道缝，三圣母徐徐走来，一家人得到团圆。当年沉香大哭的地方就是眼前的“孝子峰”。
走下西峰不远就到中峰。其实中峰就在东、南、西三峰的环抱之中。山上狂风怒吼，这里却一点风也没有。峰上林木葱茏，环境清幽。峰头有道舍玉女祠，是春秋时秦穆公的女儿弄玉的修身之地。因此，此峰又被称为“玉女峰”。这是一个美丽的传说。秦穆公得到宝玉的同时妻子生了个女儿，便起名叫弄玉。弄玉从小聪明伶俐，颇通音律，能吹百鸟叫声。有天夜晚，长空如洗，明月皓洁，弄玉公主身依朱栏吹奏起凤凰鸣的曲子来。夜深人静，悠扬的曲声，清音细细，如柳如丝，飘出宫墙，在夜空中回荡。忽然，一阵袅袅的曲音和着弄玉的笙声自空中而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弄玉细听，原来是东方天际飘忽而下的洞箫声。一连几夜，都是如此，于是弄玉公主特意吹奏了一曲“凤求凰”，然后步回楼阁。朦胧中她静立纱窗，遥望星空。只见东南方，天门大开，一眉清目秀的少年，羽冠鹤氅，身跨彩凤，翩翩而来。他身持玉箫，徐徐品奏，其声似春风习习，似细雨朦朦，似白云悠悠，似溪流汩汩。原来是华山隐者萧史听笙而来。天长日久，弄玉和萧史产生爱情，秦穆公欣然应允二人结为夫妻。后来萧史怀念华山幽静的生活，弄玉也厌倦了宫廷的奢华。于是萧史品起玉箫，引来空中赤龙彩凤，萧史乘龙，弄玉跨凤东去了华山。在华山中峰，他们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每夜笙箫合奏，引来凤凰落于石上和鸣。秦穆公和夫人十分思念不辞而别的女儿，便派人追至中峰，可怎么也寻找不到女儿、女婿的踪迹。原来他们已飞升到仙界去了。秦穆公便让人在明星崖下建祠纪念。从此，人们把中峰叫做“玉女峰”。中峰上景观多数与玉女有关，如玉女洞、玉女梳妆台、玉女洗头盆等。另有萧史洞，洞西有一龙窟。据说，每当萧史品箫时，神龙便卧在这里静听。玉女峰虽不如天外三峰之高险，景致却极优雅，站在此处再环视四周诸峰，才有回味无穷之感受。
再到北峰，秋阳当头，回望天外三峰，已沐浴在阳光之中。乘索道下山时忽然悟到：华山近在身边，至今才领略其美。美丽、幸福就在身边，只看你愿不愿置身其中了！
作 者 简 介
焦爱民，笔名艾子，河南灵宝市人，研究生学历，历任教师、公务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成熟做人 相约成功》、《秋天里》等八部作品集和回忆录。人生信条：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公公道道处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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