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设丨矿区小河
上个世纪六十年后期,我家住在观音堂煤矿,那时我十一岁,上小学四年级。观音堂煤矿是一个百年老矿,地处群山之中,往东一里地是东山头,往西二三里地市西山垴,往南三四里地是南山,南山上有一个高高的三脚架,往北五里地叫柏树山。有山就有沟,有沟就有河。我家就住在离河不足百米的地方。
那条河从南往北,蜿蜒横穿整个矿区,河的源头在哪里我至今没有搞清楚,只知道河经过矿区下游约二十里地,汇入了滔滔的黄河。
那时候河水很清澈,河也不算大,宽出十多米窄处四五米,水也不算深,深处到膝盖浅出达脚脖,河上也没有桥,在河上摆几块稍大些平坦的石头,踩着石头过河。如果是拉着架子车,就在河边脱下鞋子趟水过河,如果说它是和河不如说它更像一条小溪。
河边整天有矿上的家属在洗衣服,随便找一块平坦些的石头把湿衣服放在石头上,用棒槌使劲的捶,捶个几十下水里飘一飘涮一涮,衣服就干净了,晾在石头上就像一把把撑开的雨伞,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玩水是孩子们的天性,那时没有电脑供我们玩,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喜欢玩水,夏天穿着背心裤头,还有的连背心也不穿,光着脊梁下到河里,找一处水深的地方学狗趴,打水仗,打水仗最有趣,把人分成两拨互相泼水,泼这泼着就连河底的泥沙也抓起来互相扔,再后来就在水里互相搂着摔跤,被摔倒的跌进水里咕咚咕咚喝几口水,回到家里也不会拉肚子,现在想来那是真痛快啊!
有时我们也会跨上一个竹篮,掂上一个罐头瓶,到河里捉鱼,河不大鱼也不大,都是一些指头粗的小草鱼,放入罐头瓶里注入清水,再撒些小米养着,但只养两三天就全翻白肚了,我想,也许是罐头瓶中养不活河里的鱼吧。小孩子们没有什么时间概念,总是玩到天黑才恋恋不舍地回家。
河边种了许多菜地,都是矿工和他们的家属种的。那年代矿工的收入都不高,种菜是为了省钱,但菜地来的却不容易,全是人造出来的,选一处河道较宽的地方垒一道石堰,石堰也是趁地势的,低的一米多高的两米多,然后往堰里填砂石,再往里填黄土。煤矿煤多黄土少,黄土都是从很远的地方运来的,垫上两尺厚的黄土,再用枣刺把地围起来,安上一个篱笆门一个菜园子就算建成了。
我的好朋友王三毛家就有一块菜地,面积有三间房子大,但菜的种类可不少。有辣椒茄子西红柿,有豆角黄瓜西葫芦还有菠菜白菜胡萝卜。三毛家的菜地高出河水两米多,浇地时用一个拉拢抽水,拉拢这东西现在见不到了。用铁丝做一个笼子放进水里,再用一根铁管子放到笼子里,用一根粗钢筋前边安上密封垫插进管子里,钢筋另一端焊上一根一尺长的横杆,拉动横杆水就抽上来了。
拉拉拢还是要费些力气的,有一段时间我隔一天就帮三毛家浇一次地,先是两人轮换着拉,最后力气快用完了就两个人一起拉。三毛爸爸人很和蔼,他在一旁摘菜,把摘好的菜分成两堆,浇完地回家时就让我把一堆拿走,我不好意思要,王叔叔非要给我,就把上衣脱了包着菜抱回家。王叔叔还说再来时带个篮子,我总是不好意思从没有带过篮子,每次都是用衣服包着菜抱回家。
别看小河温柔的像个少女,但也有脾气不好的时候。夏秋季节总会下几场暴雨,有一天,轰隆隆几声雷响,接着几道闪电划空而过,噼噼啪啪雨点就哗哗地下来了,暴雨下了足有两个钟头,雨水就像盆泼一样,天空就像黑夜一般,雨还没停山洪就下来了。温柔的少女变成了一个神经失常的悍妇。浑黄的洪水中漂浮着带穗的玉米竿高粱杆,还有青菜西瓜,甚至还有几头小猪,站在岸边的人急着捞猪,但谁有胆量下河呢!眼看着小猪挣扎着往下游去了。这次洪水淹没了菜地,冲毁了公路,甚至淹到了井口,要不是事先用沙袋把井口周围围上了沙袋,水就灌井里去了。
这次洪水把许多家的菜地都冲毁了,石堰塌了菜也被冲走了,洪水退后所有种菜的人家都在抢修石堰,平整土地补种菜苗,几天后所有的菜地都修整一新,菜苗儿绿油油的比过去更好看了。
大约是在六九年吧,矿上搞起了洗煤,百年老矿嘛矸石堆有的是,在矸石堆上挖一道沟,铺上井下报废的溜子槽,槽子中间隔三四米焊上几块半槽高的挡板,槽子最末端依次挖出三个澄煤池,把矿井里排出的水引入矸石堆中挖好的沟里,水冲刷着矸石堆顺槽而下,这样,矸石在槽子底部被挡板挡住,煤则顺水流到澄煤池里,进行沉淀依次为精煤,中煤,泥煤,沉淀后的黑水直接排入河中。
洗煤给矿上创造了经济利益,但却给我心中的小河造成了灭顶之灾。清澈的小河变成了黑河,鱼虾断绝水草枯死,再不能洗澡,也不能洗衣,甚至也不能浇地,黑水河浇过的地地是黑的,菜叶上总沾着细密的煤粉怎么洗也洗不干净,吃了让人恶心干呕。从此,我再也没有走进那条河。
不久由于父亲工作调动,我们家搬到了陈村矿。
我怀念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更怀念那条清澈的小河。
作 者 简 介
作者简介:张建设。义煤集团华兴矿业公司职工,2016年退休,爱好文学,退休后开始文学写作,在《河南能源报》《义马文学》《红叶》《太阳石》《三门峡日报》《义马矿工报》《新义煤》《义海人》等报刊发表散文 诗歌数十篇。文风朴实,颇有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