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鳗老手——石酒缸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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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虔诚地把盖子打开,缓慢而均匀地将酒洒在红砖地上,一时间,屋子里奇香四溢,令人嗅之飘然若仙。

征文作品,原文标题:《石酒缸》

文:谢初勤 | 整理:酩悦团队

石酒缸嗜酒。据他自己所言,若要让他醉倒,非得整整一缸酒的量不可。还说,自己能有这么好的身体,也完全依仗了酒的帮助——他的身体有多结实,据说像石头一样。石酒缸大名由此远播乡里。

石酒缸最拿手的本事是讨海掠鳗。大冬天里,鳗鱼长得肥头大耳,肥且懒,一窝进淤泥中,就一动不动,这正是捕掠的好时光。石酒缸因喜喝两杯才下海,其实是借以暖身御寒。他老婆却担心他喝酒下海,会误事。因而,每次出门,总要把他身上的零钱搜刮一空,临了,还吆喝着说,还有藏在别的地方没有?

石酒缸忍住笑,狡黠地乜斜着妇人,说,有。就藏在裤裆里。

妻子听了,就笑着拿拳头打他,一边还问,那有没有在哪儿先喝了狗尿?

石酒缸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往外哈气,嚷道,亲嘴亲嘴,让你闻个够,看还有没有呢?

不过,说归说,真要让他完全不喝那一口,那是做梦。这事村头开着杂货店的余老头最清楚。每天还蒙蒙亮,别人还在做着美梦那时分,余老头的小柴门就被石酒缸拍得乒乓响。余老头在里边不情不愿地边穿衣套鞋边咕嘟着,这么早穷喊啥呢?不就是二两白干的事儿吗?磨蹭了一会才开门。门一开,石酒缸像一条受冻的小狗一般闪进来,哈气搓手缩头哈腰:快,来半斤好的。余老头有些不信任地瞟着他,缓慢地说,半斤?有现钱么?石酒缸听出话中意味,也不生气,大大咧咧地说,一两我赊账,半斤付现钱。说着,从身上衣服的某个角落抠出一卷揉搓成指头模样的钱票,摊在柜台上,用手一一理顺。他的钱从来都没有像别人一样,理直气壮地叠齐放进衣袋,总得弄成种种怪模样,或塞在草帽边,或缝在衣袖口。有几次,含在嘴巴里,到了店里一吐出来,那钱还带着一股口水唾沫味儿。余老头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干,他禁不住还是要念叨几句。他说酒缸呀,既然你老婆管得这般严,你干脆就戒了这一口吧。看你现在,都像个什么男人?出个门就像进敌占区,浑身上下搜一遍,多丢脸面……石酒缸听着也不生气,他慢条斯理地喝着酒,好像天塌下来也能当被子盖。余老头在一旁唠叨着,他竟拿这些辘轳话当酒配了。一会,半斤白酒下肚,石酒缸打着酒嗝,才笑呵呵地应,这就叫虾蟹各有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你怎知我还真乐意让那女人这般摆弄呢。说完,扛起掠鳗家伙,哼着谁也听不出名堂的小曲,讨海去了。

结果,石酒缸在一次讨海中还是给淹殁了。消息传到村里,几乎所有人都不相信,要说阿猫阿狗下海都不会死,石酒缸平时水性那么好,怎能说没就没了呢?遗体送到村里,石酒缸老婆自是悲伤得不得了。按当地风俗,给亲人换上寿衣时,石酒缸身上还穿着那件肥大臃肿的水衣水裤。他老婆伸手解去丈夫的水衣时,却发现一个扣着的地方有一团小小的肿胀,拆开一看,里边藏着一团钞票:十块钱。霎时,女人明白了丈夫的死因。原来,石酒缸遇上不测,如果舍得丢弃身上的衣物脱净,少了累赘,凭他的水性,可能还有极大的生机,可为了这十块钱,这莫名其妙的十块钱,多冤哪!

石酒缸周年祭日,他儿子想到父亲生前所好,便买了一缸好酒供在案头。石酒缸的老婆见了,斥责儿子说,你死鬼老爸过去要不是这东西给害了,也不会早早升天去。现如今,他到了上边,你还不让他改好了?儿子顶嘴:爸生前喜欢这个,又不敢在你面前喝,现在,总该让他满足心愿了吧?要是你平时让爸光明正大地喝,他也不至于……石酒缸老婆见儿子不听话,进而就联想到丈夫平时对他的话也是置若罔闻。要是他平时听她的话,会落到今日这地步吗?想到这儿,她忍不住放声大哭。

儿子当然不会理解母亲哭的全部内容,他紧绷着脸,那样子就跟他父亲生前一模一样。他虔诚地把盖子打开,缓慢而均匀地将酒洒在红砖地上,一时间,屋子里奇香四溢,令人嗅之飘然若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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