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遇见,都是命中注定
有书君说
他七岁能诗,一首《咏鹅》至今仍是中国亿万孩童的文学启蒙。
他一生留下百余诗篇,被誉为“初唐四杰”之一,为大唐文化繁荣作出了开创性贡献。
他才名冠世,却命运坎坷凄凉。
今天,让我们一起来看千古文豪骆宾王的故事。
少年才高落魄
大唐初年,浙江义乌的一个小村子里,一户贫寒人家诞下一名男婴。
这家人姓骆,虽然寒微,却也读过书。
男孩的祖父化用《周易》一句爻辞,“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为男孩取名为宾王。
成为君主身边的宾客辅臣,为国家光辉繁荣贡献一份力量。这是家人对骆宾王的寄望。
这份厚望,也在年幼的骆宾王心中种下一颗理想的种子。
骆宾王长到七岁时,家里来了一位客人。
客人见骆宾王聪明伶俐,有心试试他的才华,便指着村外骆家塘里的鹅,要骆宾王作诗。
骆宾王略一思索,便吟咏出一首流芳千古的诗歌: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诗歌不拘格式,韵律朗朗上口。客人心中惊异不已,村中众人也大吃一惊。
这首诗逐渐流传开来,从此,人们称赞骆宾王“神童”。
小小年纪的骆宾王在诗中表达了“向天歌”的心志,而在现实中却面临贫困潦倒的处境。
骆宾王的父亲本是山东青州博昌的县令,不幸在任上辞世。
父亲离世以后,骆宾王寓居在山东博山,之后又流落到兖州瑕丘县。
一身才华灵气,全都付于穷途落魄的岁月。
刻苦读书至二十来岁,骆宾王步入科举考场,他满心期待能从此实现政途理想。
然而结果却出人意料,少有才名的他竟未能中榜。
幼年一首小诗就名动乡野,如今饱读诗书却名落孙山。
巨大的心理落差让骆宾王饱受内心煎熬。
原来少年成名也可能青年失利。人生难以一帆风顺。
面对失意,有勇气调整好自己,重新出发,方能东山再起。
中年宦海沉浮
科举不中的骆宾王,经朋友引荐,成为了道王李元庆的幕僚。
李元庆有心举荐骆宾王,请他陈述自己的才能。
这本是一次不错的入仕机遇,骆宾王却做了一件李元庆意料之外的事。
他洋洋洒洒挥就一篇《自叙状》,在文中称自己:
“进不能读社稷之务,立事环中;退不能扫丞相之门,买名天下。”
表达了对仕途现实的不屑,又在文末直言“令炫其能,斯不奉令。”
炫耀自己才能这种事,恕骆宾王办不到。
决绝的态度掩盖了辞采华丽的光辉,让人看到的是难融于复杂政坛的清高文人。
科考失意积累的不满和性格中的孤傲,让才华横溢的骆宾王,自此失去李元庆的重用。
此后直到三十几岁,骆宾王仍未步入仕途。
倘若李元庆能包容他的个性、看到他的才华,或许能成就一段千里马与伯乐的佳话。
但人生的赌注从来不应放在他人身上,没有人有义务发现你的闪光。
理想照进现实,需要机遇,更需要准备好的自己。
麟德二年,公元665年,唐高宗封禅泰山,这是象征着皇家至高荣誉的盛典。
历经岁月冲洗的骆宾王,在齐州各地的推崇下,写就一篇《为齐州父老请陪封禅表》。
以锦绣辞采歌颂封禅盛典,为骆宾王的仕途带来了转机。
在这之后,他被起用为奉礼郎(原官名为治礼郎,因避高宗名讳更为“奉礼郎”,掌管礼仪的从九品小官)。
然而,好不容易步入仕途的骆宾王,不到五年便因事被贬,从军西域,驻守边疆。
这期间,不闻骆宾王有何沙场功勋,但他在茫茫大漠上,留下无数动人诗篇,开创了唐朝边塞诗风之先河。
在《晚度天山有怀京邑》一诗中,骆宾王表达了对帝都物华的怀念,对塞外苦寒的叹息:
忽上天山路,依然想物华。
云疑上苑叶,雪似御沟花。
......
宁知心断绝,夜夜泣胡笳。
从戎在外,漂泊不定,这样的生活让文官出身的骆宾王感到绝望,听见悲怆的胡笳之音禁不住潸然泪下。
几年塞外历练,终于让骆宾王找到能施展自己才能的舞台。
从塞外归来,他便到四川从军,专门掌管檄文,为平定叛乱贡献自己的文才。
不久之后,骆宾王接连调任为武功县主簿、明堂县主簿、长安主簿(主簿是掌管文书的佐吏),又由长安主簿入朝为侍御史(能弹劾朝官的职位)。
这是骆宾王一生最大的官职,也是年逾五旬的他距离帝王最近的一次。
时值武则天当政,争权夺利的斗争残酷激烈,官场风起云涌变化莫测。
面对黑暗的朝政,骆宾王忍不住直抒己见。
他以绝美华丽的笔触写下千古长诗《帝京篇》,描绘出帝京满目繁华,却又在这繁华迷雾之中,力透纸背地揭露了上层社会的腐朽不堪。
其后骆宾王又多次上书讽刺武则天,终于成为了残酷斗争的牺牲品,被陷害“坐赃”(贪污)而入狱。
在狱中,骆宾王作诗《在狱咏蝉》,哀怨抒发了内心的高洁和渴望沉冤昭雪的愿望: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
那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仕途于骆宾王而言,终究是“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充满艰难坎坷。
骆宾王塑像
当一年以后,遇到大赦出狱,骆宾王对仕途已经心灰意冷。
第二年,他被任命为临海县丞,再无昔日热情。
那一年,他写下《畴昔篇》,在诗中痛苦感慨自己半生努力,却坎坷多愁,表达了隐居山林的愿望。
……
年来岁去成销铄,怀抱心期渐寥落。
挂冠裂冕已辞荣, 南亩东皋事耕凿。
宾阶客院常疏散,蓬径柴扉终寂寞。
自有林泉堪隐栖,何必山中事丘壑。
……
曾经有“利用宾于王”的高远理想,曾经有“不求生入塞,唯当死报君”的豪情壮志,然而梦想与现实之间,永远有他无法逾越的鸿沟。
骆宾王热衷功名,却因鲜明刚直的个性,而无法在混乱时局中明哲保身。
最终被残酷现实和不公命运弄得遍体鳞伤,只能怀着寂寥悲伤的心情,辞官归隐。
暮年壮志不减
晚年的骆宾王,客居扬州之时,遇见了被贬为柳州司马的李敬业(后被武则天剥夺赐姓“李”,改回原名徐敬业)。
李敬业是凌烟阁功臣之后。他招纳骆宾王,希望与他一同讨伐武则天。
一生怀才不遇的骆宾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用。他不惜放弃晚年归隐的平静生活,投身于叛乱事业。
嗣圣元年,公元684年,武则天废中宗立睿宗,继续临朝称制。
同年,李敬业以扶持庐陵王(被废黜的唐中宗李显)为号召,在扬州举兵谋反。
骆宾王毅然拿起他最有利的武器,大笔一挥,写下千古名篇《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后收入《古文观止》,改名《讨武曌檄》)。
文采飞扬,汪洋恣肆,发布之后天下争相传颂,为李敬业创造了极高的舆论声望。
这篇檄文传入宫中,武则天在听到“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等句时,矍然变色,问“这是何人所作?”
左右答曰:“是骆宾王。”
武则天感慨说:
“这样的人才,居然没有被朝廷所用,是宰相的过失啊!”
骆宾王在文中将武则天骂得狗血喷头,却得到了她的赏识。
后来骆宾王的诗文得以传世,也因为武则天的看重和搜求。
当年“斯不奉令”的少年骆宾王,直到暮年之时,才等来了一位格局宏大的知音。
武则天
然而命运无常,骆宾王已经站在武则天的政治对立面,也就注定了他在仕途功业上一败涂地。
李敬业数月之内兵败如山倒,这场对武则天政权毫无冲击的叛乱,反而是因为骆宾王的这首檄文而名扬后世。
▽
李敬业兵败身死之后,骆宾王的下落成为千古之谜。
《资治通鉴》和《旧唐书》说骆宾王与李敬业一起被诛杀,《朝野佥载》说他投江而死,《新唐书》说他失踪逃亡了,《唐才子传》说他晚年出家为僧。
这位胸怀大志的少年天才,一生经历被贬谪、被调离、被陷害的仕途不幸,最终被湮没在历史无情的抉择之中。
骆宾王的结局,或许不该局限于残酷的现实之中,而应在给予他慰藉的文坛之中。
几十年后,被后世称为“诗圣”的杜甫,作诗感慨:
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浅薄无知的讥笑无休无止,但终有一天化为灰土随风而散。
但骆宾王在文学上的至高成就,却如同奔流不息的万古江河,与世长存。
参考文献:
1.《旧唐书·列传·卷一百四十》
2.《旧唐书·列传·卷十七》
3.《新唐书·列传·卷一百二十六》
4.《资治通鉴·唐纪十九》
5.《唐才子传·卷一》
6.《唐传奇·骆宾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