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海风||王长华：蒙元开国文臣集团中的刘秉忠（上）
2019年第91期||总第354期
参帷幄密谋 定社稷大计（上）
——蒙元开国文臣集团中的刘秉忠
王长华
刘秉忠画像
在蒙元开国文臣集团中，刘秉忠的经历和贡献可谓非同寻常。他辅佐元世祖忽必烈，推行“汉法”，保留并传播中原汉族王朝的正统文化。不但在政治方面开创了一番业绩，而且在学术思想、佛道宗教、建筑设计和文学艺术方面，都有不俗的建树与成就，成为元初不可忽视的政治家、社会活动家和学派领袖人物。
累世衣冠 博学多材
河北师范大学侯倩男认为，刘秉忠的思想具有务实致用、兼融汇通的特点，他将儒家思想、道家思想和佛教思想融会贯通，并运用到其人生作为的各个方面，用儒家治世为民，用佛、道修身养心，真正做到了“开凿三室，混为一家”（《论刘秉忠的思想及其在元初的重大作为》）。
南开大学历史学院葛仁考认为，刘秉忠早年遁入空门，人生起点命运多舛；后进身庙堂，其坎坷人生走的是另类路径；他自一袭僧衣得遇忽必烈，创举显赫，规划两都，定官制，立朝仪，授业郭守敬；举贤荐能、试点改制、经营开平、随军征伐，建元改号、定章立制、规划新都等等，蕴涵了刘秉忠政治运作的“酌古宜今”。释家之身、儒家之心、道家术数之用，表达出刘秉忠“凿开三室”的思想历程。刘秉忠运筹帷幄的教育创举，造就了郭守敬、王恂等弟子在太史院的大有作为。《干荷叶》、《藏春集》等文本的探研和世人的评品，反映出刘秉忠别样的心境。
作为元初著名的政治家，刘秉忠的事迹在《元史》、《元典章》、《国朝名臣事略》和《藏春集》等历史文献中均有广泛记载。
刘秉忠，字仲晦，起初的名字叫侃，因为曾入佛门为僧侣，又名子聪；因入佛门前曾为道士，故自号藏春散人，拜官后才更为今名。他的祖先是瑞州（今辽宁省绥中县）人，世代在辽国做官，是闻名于世的官宦大族。他的曾祖父在金朝做官，曾官至邢州节度副使。由于家族的缘故，自从祖父刘泽之后，刘氏家族就认为自家是邢州人。
庚辰年（元太祖十五年，公元1220年），蒙古大将木华黎攻取邢州，建立了都元帅府，以刘秉忠之父刘润为都统。待局势稳定后，刘润改任为署州录事，后历任巨鹿、内丘两县的提领。他所到之处，都因施仁政而布恩惠，颇有美誉。刘秉忠生来就风骨奇秀，卓异不群，志气英发，豪爽不羁。八岁入学时，每日就能诵读几百字。十三岁那一年，他作为质子，来到都元帅府。“元帅一见，即云此儿骨相非常，他日必贵，命僚佐教之文艺，不使列质子班，置之幕司。”刘秉忠非常幸运地获得了良好的教育条件，他本身也立志为学，没有辜负这样的幸运，“诗文字画与日倶进，同辈生莫得窥其涯际也”，这些都为他日后的政治生涯打下了基础，且在天文、诗文、字画、历法和建筑设计等方面有了良好的学业基础。
十七岁时，刘秉忠就成为邢台节度使府令史，以此官俸来奉养其亲。但闲居时常常郁郁不乐，一天，他掷笔叹息说：“我家世代为缙绅之家，我怎么能沦落为一名刀笔吏呢！大丈夫不遇于当世，应当隐居以求伸展其志。”于是，立即弃官而去，隐居在武安山中。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邢州天宁寺住持虚照禅师派遣徒弟颜仲复，招致刘秉忠为僧人，赐号“子聪”，因其娴熟文词，便让其执掌寺院书记一职。在时局动荡不宜入仕之时，刘秉忠跟随虚照禅师，与众师友一起精研细究，不仅在艺术、文学、天文、地理和易术等方面有所提升，更在思想情操上有所升华，等待时机，充实自己，以备成就一番事业。
后来，刘秉忠随虚照禅师云游云中，留居于南堂寺。
元世祖忽必烈尚未登基之时，海云禅师被召。忽必烈路过云中之时，听说刘秉忠博学多才，就邀请他与之俱行。入见后，刘秉忠的应对非常符合忽必烈的心意，忽必烈多次向他询问治国之策。刘秉忠对于书籍可谓无所不读，尤其精研《易》及北宋著名理学家邵雍的《皇极经世书》，甚至于天文、地理、律历、三式六壬遁甲之类，无不精通。议论天下之事，则了如指掌。忽必烈非常喜爱，海云南归后，刘秉忠被忽必烈挽留在藩邸。后来过了几年，刘秉忠回乡奔父丧，忽必烈赏赐百两金作为葬礼器具之用，还派遣使者送到邢州。守孝期满，孝服除去后，刘秉忠又被忽必烈征召，奉旨回到和林。
刘秉忠墓园
治乱之道 系天由人
根据当时的形势，刘秉忠上书于忽必烈，这就是被后世所称道的《万言书》。
葛仁考认为，刘秉忠上书忽必烈的万言治国策是其政治思想的主要表达。万言书是刘秉忠结合中国古代政治逻辑和蒙古制度而提出的具有实用主义的治国方略。这一治国方略中，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内容在元朝政治实践中大都得以实现。
其内容是：
典章、礼乐、法度、三纲五常的教化作用，完备于尧、舜时期，之后的三王（夏、商、周三朝的第一位帝王大禹、商汤王、周文王及周武王）沿袭了下来，而此后的春秋五霸却毁坏并背弃了它们。大汉王朝兴起以来，直至五代，这一千三百余年里，遵循此道者，有汉文帝、景帝、光武帝，唐太宗、唐玄宗五位君主，而玄宗不是没有缺点。但是，国家的安定与动乱之道，关系到天意但也牵涉到人的作用。顺天而生的成吉思皇帝，依靠一支军队，就降服了各国，没有几年就攻取了天下。其在位期间，勤于政务，劳苦忧患，最后将大宝之位传于子孙，并希望能够传承千秋万代，永保无疆之福。
我听了这些故事后却以为：“以马上取天下，不可以马上治。”昔日的周武王，是兄长；周公旦，是其兄弟。周公旦昼夜思谋如何治理天下，以致夜以继日，每想出一个良策，就坐以待旦，以此来匡扶周室，才确保了周王室享有天下八百余年，这有赖于周公之力。当今君上，是兄长；大王您，是兄弟。您应当追思周公之故事而身体力行，时机就在今日。千载之下机会只有一时，不可失掉。
君王所任命之人，在内没有大于宰相的，宰相的职责是统领百官，教化万民；在外没有大于将帅的，将帅的职责是统率三军，安定四方。内外相济，这是国家当前最为急迫的事务，必须优先处理好这一问题。但是，天下之大，不是依靠一人就可以全面顾及；万事之多之细，不是靠一颗心就能够全部明察。应当选择开国功臣的子孙，分别任命他们为京府和州郡的监察官，督责当地官员，以遵王法；让他们巡察考查当地官员的履职情况，使政绩好的得到升迁，反之则会受到黜置。这样，天下就会不劳大力而得到安定。
天下户数和人口已过百万，自忽都那演（又名失吉忽秃忽，蒙元帝国大将。蒙古建国后，被封为千户长，任札尔忽赤，即大断事官，掌管司法和财赋。他作为蒙古首任法律官员，建章立制，治世理政，赏罚分明，为当时社会的和平安定做出了突出的贡献）担任断事官之后，老百姓的徭役负担很重，再加上军队和马匹等物资的调遣分发，还有朝廷派出的各路使臣的烦扰，以及各级官吏的索取，民众不堪如此重负，因此才四处逃亡。面对这种情况，应该比照过去的旧例减少一半税赋，或者三分去一，根据当前民众的数量以定差役和税赋，招回逃亡者重操旧业，再行定夺。目前的情况是，各级官吏没有一定的任用标准，清明廉洁者得不到升迁，贪污滥行者不能降黜。针对这种情况，可以比照古代的成例，规定百官的爵禄标准和仪仗等级，使他们家用丰足而身份显贵。但如果有侵犯民众的情状，则应该根据设定的条例来定罪。施加恩威，这是君主的权力；遵命奉令，这是臣子的职责。而当今的百官可以自行决定对下属的威福，进退生杀，由着他们的意愿来决定，应该从此后做到令行禁止。
刘秉忠是元朝历史上的重要人物
明施教令 开设学校
天下的民众没有听闻过教化，现在监狱中被关押的囚犯应该从轻赦免，应该给民众施以明确的教化和命令，使他们知道畏惧，这样犯法者自然会减少。设置教化命令，不宜繁琐，应该沿袭过去王朝的旧例，增加民间所必须设置的十几条，就足够了。教化命令设定后，凡是所犯之罪不至于死者，都应该经过审判，然后判决，犯死刑者则要经过复奏再议程序，然后听凭上级审判决断，这样就不致于使刑罚伤及无辜。
天子应该以天下为家，以万民为子，国用不足，取之于民，民用不足，取之于国，互相需要，就如同鱼水关系一样。但凡一个国家，都要设置府库，开设仓廪，这也是为了帮助民众；民众有身有家，经营产业，开辟田野，也是为了资助国家的用度。现在应该理算清楚官民之间所欠债务负担，如果确实是因为应当承担的差赋所借的，就应该依照皇帝圣旨，一本一利，由官府归还。凡是赔偿没有理由的，或者因为立了虚假的契约所负的债务，以及偿还超过原来的本金的，全部进行赦免。
民众缴纳粮食距离官仓很远，常常为运送粮食要花费十倍的费用，应该从就近的官仓缴粮，以利于运输。而驿道所经过的路、州城，饮食招待费用偏重，应当根据所需费用核准后发放。关隘与市场、渡口和桥梁等处的正税，应当取十五分之一，而且应该遵从旧制。禁止各级官吏强夺横取，应当实行减税法，以利于百姓。各个官仓的损耗费太重，应当令其权衡度量后根据平均数，设立统一的标准，使重量、容量、长度的标准都达到统一，以存信用而去欺诈。珍珠贝壳金银的出产，都是经过了反复的淘沙炼石，极其艰难，一旦被用来缠绕丝缕，装饰皮革，涂抹木石，妆饰器仗，只取一时之华丽，就废弃如微尘，而没有发挥它们的功用，实在是太可惜了，应当禁止这样做。除了帝王贵胄、功臣大官，他们的礼服有规定之外，无职之人不得僣越。当今土地虽广而民生凋弊，赋敛繁重，民不聊生，如何尽力耕种以丰厚产业？应当派遣一员劝农官，率领天下百姓致力于农桑，经营产业，才会大有益于国家。
在古代，地方上的学校一直未曾荒废，当今各个郡县虽然有学校，却并不是官方开办的。应当遵从旧制，修建三学（唐代称国子学、太学、四门学为三学，隶属国子监。文武三品以上官吏子孙得入国子学，五品以上子孙得入太学，七品以上子孙及平民之俊异者得入四门学），设立教授，公开选择才俊之士，以儒家经义为主要学习内容，词赋、时论和策论次之。再加上科举的设立，已经符合大汗皇帝的圣旨，这样来看，这些措施都容易施行。开设学校后，应当让开国功臣的子孙首先接受教育，选拔通达事理的才俊之士担任教职。
影视剧中的刘秉忠
减税轻赋 教引后学
天下之大，莫过于朝廷和行省，而最亲近民众的官员，则莫过于县令。朝廷和行省各有法度，县令也容易选择。任命正直之人担任县令，人民自然会安居乐业。关西、河南一带地域广阔，土地肥沃，朝廷依赖其地所产军马作为战略物资，这些地区虽然得到了治理，但所产并不丰厚。朝廷应当设立官员招抚其地，过不了几年，人民便会归心，土地也会得到更大范围的开辟，以之充实军马之用，实在是当前国家的大事。应当设置一位中丞，管理盐铁等各项产品的专卖，以及商贾、酒醋和经营等方面的事务，核定税收。当前，地方官员即使完全根据规定的课额办理，不足部分也要取之于民；如果再拖延而不及时办理，人民的负担实属不轻。奥鲁合蛮（又作奥鲁剌合蛮、奥鲁合蛮、奥都剌。蒙古时西域回回人。出身商贾。窝阔台汗十二年(1240)，授任提领诸路课税所官，主管汉地财赋，在中原实行扑买法，科榷并行，掠夺财富。乃马真后称制时，极受宠信，仍主管财赋。贵由汗即位，与刘敏同行尚书省事。后以奸利被告发，处死）上奏，请求在既有的课额之外加倍征收，这样做的话，就必须要从民间科取。“官榷”和“科征”两项征税措施并行，会使人民手足无措。应当遵从旧例办理榷征事务，或者变更或者减轻，废除繁琐，停止科征，不要听从献利之徒提出的削民害国之计。鳏寡孤独残废疾病之人，应当设立孤老院，供给衣服米粮，使他们得到赡养。朝廷的使臣到了各地州郡，应该设立专门接待他们的馆舍，不得在官衙和民众家里安顿他们，以免惊扰地方。
孔子为百代帝王之师，创立了万世法度，当今各地文庙虽然有些荒废，但幸存者还很多，应该诏令各州郡恢复祭祀活动，遵照旧制，以君师之礼奠祭。近代以来，礼乐制度凋敝，器具四处失散，应该恢复旧有的礼乐制度，征召原来的太常寺官员教育和引导后学，使器具完备，人才充裕，逐渐修习，这是太平盛世的基础，仁义治天下的根本。当今天下广大辽阔，这既是成吉思皇帝的恩威所造就的，也是天地神明在暗中保佑。应当遍访名儒，遵循旧礼，尊祭上下神祇，和合天地之气，顺天应时，以行政事，使神灵得到安享，民众有所依傍，使为政之德直达幽明的境界，则普天之下，额手称庆。
元代开国文臣群像
颁历改元 尽才而用
现行辽国历法，日月交食颇有误差，听说司天台已经对其进行修改，成为新历，但未见施行。应该趁新君即位，颁授新历，改换年号。诏令京城、府州和郡县设置更漏（又称漏刻、漏壶，古时夜间凭漏壶表示的时刻报更），使民众知晓时日。一国虽然灭亡，但其历史尚存，这是自古至今的常道，应当撰修《金史》，使一代君臣的事业不致湮没于后世，这对于当今的治理也会有所劝勉和裨益。
国家幅员广大，辽阔如天，从天下财富之中万中取一，来供养天下名士宿儒之中的没有产业者，使他们不致于穷困。他们之中或许也有善于经营产业的，适逢圣旨，凡是他们进行种植养殖，以及经营其他产业时应该缴纳的差税，以及其余大小差役，应该全部蠲免，使他们能够自我给养，这确实是国家养才励人的重大举措。明君用人，如同大匠用材，根据其大小长短，来施以规矩和绳墨。孔子说：“君子也许做不好小事但可堪大任，小人不堪大任但可以做好一些小事。”这是因为君子有大的怀抱，不能完全做好一些小事，他们也有短处；小人拘泥于狭隘，不能和君子的大量等同，但他们也有自己的长处。因此，尽其才而用之，这才是成功之道。
（未完待续）
河北邢台紫金山
王长华，甘肃陇
西人，中国报告文学
学会会员，甘肃省作
家协会会员，甘肃省
杂文学会会员，现供
职于一家媒体。
题签：魏新河
编辑：静悟斋 微信号：wbz201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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