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西域人汉化的典型代表廉希宪（三） / 四六文摘

2020年第097期||总第528期

艺海风│528期

廉希宪画像

蕴经国之学展命世之才

——元代西域人汉化的典型代表廉希宪

（三）

王长华

镇守关中安定四方

针对四川地区动荡不安的形势，廉希宪上奏说：四川一带降附的民众，都分散居住在山陵深谷，应该告诫各军官兵，不得随意抓捕抢掠，胆敢违抗命令者，千户以下，与犯人同罪。廉希宪又下令，禁止蒙古人贩卖当地人口。从此后，四川的形势逐渐安定下来，归附的民众越来越多。廉希宪还下令，解除了盐户所负担的军务，还将京兆一带的无籍民户，征发在灵州地区戍守，并在那里屯田，以恢复民力。

蒙军东川统帅钦察捕获了南宋资州知州张炳震和兴戎司统制王政，两人都称老母年迈，请求怜恤宽恕。廉希宪顺势将二人遣还，还写了一封书信，让二人交给南宋四川统帅余玠，大意是，宣谕大元天子的圣明威德，将来必定能够统一天下，再加上当时的蒙宋形势，谁强谁弱，已经明了如黑白，而你方权臣用事，猜忌功勋旧臣，最终必当瓦解。余玠得到书信后既感动又惭愧，虽然没有立即归降，但从此后，宋军谨慎地采取守势，战局趋于平静，宋军方面但求自守，不主动进攻。

巩昌总帅府报告说，镇戎州（中国古代行政区划名。金大定二十二年（1182年）升镇戎军置，治今宁夏回族自治区固原市。初属熙秦路，后隶凤翔路。辖境相当今宁夏固原市及同心县治以南地。元改名原州。北宋庆历初西夏败宋军于此）有谋为不轨之人，反形已现，牵连到四百余人。廉希宪侦查清楚后马上采取扣押措施，逮捕了五名首恶者，并立即诛杀，其余胁从者全部释放。

朝廷诏命，要举行诸王大会，廉希宪立即从驿道入朝，而这时皇上已准备将他留在朝中听用。参政商挺派来使者上奏说：“昔日浑都海叛乱，如果不是廉希宪镇静若定，指挥有方，那么，关中的安危就难以预料了，再加上关中军民其他人很难节制，只有廉希宪能得其人心，听闻朝廷想留他的消息，则会人心惊疑，都不安宁。从当前的情况来看，关中对于国家十分重要，关中安宁，则河南、河北都会安宁，关中所系利害不小，请求朝廷趁早诏命廉希宪回关中镇守。”忽必烈不得已，只得下令廉希宪仍然回到关中。

南宋大将刘整率领泸州军民归降，还全部拘押了在此之前投降南宋的数百名元人，等待处置。军中将士和官员纷纷请求，杀了他们作为警示！廉希宪却说：“力屈于敌，不得已而已，投降不是他们的本心！”并上奏朝廷，将他们全部释放，还引荐刘整入觐皇帝，并且写信给辅宰大臣，一定要以恩惠对待刘整，这样才能得其死力相报。刘整后来首先提出攻取襄阳的计策，果然立下极大功勋，收到奇效。南宋将领归降后，他们的家属在北方的，廉希宪每年都供给他们粮食；在南宋做官的，允许子弟可以越界省亲。因此，人人都感念廉希宪的恩德。

朝廷诏命，征集京兆各郡的马、牛，来支援河西，廉希宪上奏说：“关中久遭兵乱，民生凋敝，已到极点，每年的岁赋都难以完成，怎能再承受这样重的劳役！”奏书上达后，朝廷特命，免除京兆地区的两年赋税，也不再从关中地区征集马、牛。这一年，自春至夏，关中地区大旱，廉希宪步行至终南山祈祷求雨，当天晚上，天降大雨。

当初，因为阿里不哥与忽必烈争夺汗位的战事正酣，北面疆土很不安宁，忽必烈下旨廉希宪与巩昌总帅汪良臣：“当此危急之时，你们务必告诫将吏，严明军纪，整顿部伍，备好一切器具，所招募的新军，不要遣散，所占据的城池，要进一步深峻，必须严防死守。”

李璮在山东反叛，其事牵连到王文统，平章赵璧平素就十分忌妒廉希宪的功劳和名望，就趁机献谗言说王文统由张易、廉希宪引荐，才得到大用，而且关中是形胜之地，廉希宪熟悉民情，颇得人心，且有商挺、赵良弼等人辅佐，这事应当引起陛下的忧虑。忽必烈说：“廉希宪自幼就侍奉朕，朕知其心，商挺、赵良弼都是正直之士，有何忧虑！”

南宋蜀地被俘之人费寅（《元史》中为“费正寅”）因为灵牙利口，才思敏捷，被元廷任命为同知兴元府事，后来因为犯法获罪，应当判处死刑，恰逢大赦才幸免于死，廉希宪洞悉其为人狡猾，强悍不法，不予重用。费正寅后来在元廷任职，但对廉希宪怀恨在心。恰逢李璮在山东反叛，费正寅乘机进献谗言，诬陷廉希宪聚集大军，修筑城池，他日必有异志。忽必烈半信半疑，就命中书右丞粘合南合取代了廉希宪的行省职务，并查核所告之事，但最终一无所获，就诏命廉希宪回朝，廉希宪觐见忽必烈时说：“臣在京兆任职三年，正值叛逃四起，川、陇之地不得安宁，民心疑惑，危机重重，事态紧张，急如星火，臣随机处断，便宜行事，来不及和其他僚佐商议。真如费正寅所说，那么，罪责仅仅在臣而已，请将臣逮捕后交给有司审问。”

有一天的半夜时分，忽必烈突然召廉希宪入禁中，和他从容说起当年尚在藩王时的事情，还提到赵璧所说的话。廉希宪说：“当年进攻鄂州的时候，贾似道环城树立木栅，一夜而成，陛下环顾扈从各位大臣说：‘我如何得到和似道一样的人重用呢！’刘秉忠、张易进言说：‘山东王文统，才智之士，如今是李璮的幕僚。’陛下还诏问臣，臣当时对答说：‘也听说过，不过，实在不曾深入了解其人’。”忽必烈说：“朕也记得这句话。”忽必烈手抚着御座说：“当时之言，天知道，朕知道，爱卿有什么罪过呢！”就这样，忽必烈用好言安慰良久，并拜廉希宪为中书平章政事。

整顿纲纪严明法度

廉希宪在中书省任职期间，整顿纲纪，严明法度，全面考核，核定名实，淘汰冗员，精简事务，裁抑侥幸，兴利除害，事无不便，一时称颂，典章文物，明白可考。

他又建言说：“我大元自从开国创业已来，但凡纳土归附以及初始任命的大臣，都令他们世代相守，至今将近六十年，他们的子孙把部下像奴隶一样对待，治下的都邑长官和属吏，就像他们的差役僮使，这样的制度前代所无，应该改弦更张，适宜考核政绩，以决定其升降赏罚。”从此，元廷开始议行迁转之法，即罢除各地管民官世袭,制定迁转法,收回世侯符节,易地为官;死后,其子孙按荫叙法授官，而不再承袭父职。五品以上制授，六品以下敕授。

至元元年（1264年），廉希宪的母亲去世，他率领着亲族奉行古代的丧礼，三日内没有进一勺汤水，悲恸得吐了血，甚至到了不能起身，需要别人扶持的程度。居丧期间，坐卧时以草垫为席，睡觉时以土块为枕。安葬了母亲后，他在墓旁搭起一间草庐，日夜相守。朝中宰执认为，大元丁忧之制尚未制定，都想极力请他重新入朝任事。于是，大家相约在一起，共同前往草庐拜访廉希宪。到了墓前，众人听到廉希宪的悲痛哭号声，都不忍再说话。时间不长，皇帝就颁布诏命，称为国家事务考虑，特别夺去廉希宪的孝亲之情,可不必离职,以素服办公,不参加吉礼。廉希宪虽然不敢违旨，但是出门办公，却仍然穿着孝服；回家后，则必须换上丧服。后来，在父丧期间，也和母丧之时一样。

至元二年（1265年），廉希宪被朝廷派往山东任职。到任后，他升降官吏，合并郡县，能者重用，贤者擢升，摧奸除恶，扶助弱小，使各种事务都公开于世，没有隐情，山东各级官吏都震慑不已，以至于进退失据。廉希宪则从容不迫地告诫他们：“你们应当知道祖先创业的艰难，务必全心全意，为国家效力，以促成新政，这样才有可能保有基业。”廉希宪还将其中几个尤为不法者，逮捕治罪。旧县中的户籍和名册不符合的，立即裁撤并重新登记；承担转运任务的，最远不得超过五百里。不到两月，各种事务就办理得井井有条，不久，朝廷就将其召还。

廉希宪认为，朝廷荐举和选拔官员的制度尚未建立，因此，应当暂时命令各地，每年推荐明于经书、长于修行的人，以及擅长吏治者各一人，以备朝廷选择。　　有一次，一位太监在朝堂上传旨说：“某件事应当如何如何做。”各位大臣不辨真假，就要听从他的话。廉希宪却说：“这是皇帝身边的宵小之人干预朝政的开始，这样的先例不能开，应该再次上奏。”皇上称赞廉希宪说得对，立即将其人进行杖责，以儆效尤。

当时，阿合马深受忽必烈的宠眷，且有越来越隆之势，而且，阿合马还掌领着左右部（元世祖中统三年，以吏、户、礼为左三部，兵、刑、工为右三部，统称中书左右部），朝政大权全部操于其手，还总领天下财赋，势焰熏天。但其党羽内部也因为争权夺利，互相攻击，皇帝诏命中书省进行覆勘审问，众人畏惧其权势，不敢审问。廉希宪却无所畏惧，穷追其不法之事，写成诉状，上奏于皇帝。结果，阿合马遭到杖责，其所拥有的权力被全部收回，归还给各有关部门。忽必烈欣慰地对廉希宪说：“官吏因法度废止而贪墨，人民因为失业而逃亡，没有充足的工役供朝廷使用，财政收入不足以弥补开支费用，先朝留下的这个隐患时间长了。自从爱卿为相后，朕无此忧了。”廉希宪回答说：“陛下圣明，犹如尧、舜，臣等愚钝，没有以皋陶、稷、契之道辅佐陛下，使天下得到治理教化，成为太平盛世，臣等心怀愧怍，已经多日了。今日才算是达到了小治，离天下大治还有距离。”忽必烈还论及魏征，廉希宪对答说：“忠臣良臣，哪一个朝代没有，不过就看人主用不用罢了。”

有言官上奏皇帝说，丞相史天泽的子侄布列于朝廷内外，威权太盛，时间长了恐怕难以制御。忽必烈下诏，命令廉希宪裁撤史天泽的丞相职权，等待审问。廉希宪上奏说：“史天泽追随陛下很久了，知史天泽之深者，莫如陛下。从陛下在藩王时期至今，史天泽就已经多次担负重任，供陛下驱使，无论是统领兵马，还是管理民众，都取得了显著的治理效绩，正因为其可堪大任，才使得他高居丞相之位。小人一旦有谗言，陛下可以俯察其心迹，果真有这样跋扈不驯的臣子吗？陛下今日信任臣子，因此，臣子才得以知悉陛下的旨意，他日一旦有人在背后败坏臣子，则臣子也就列入被怀疑的对象了。臣等在朝中效力，陛下尚且如此怀疑，还敢求什么自保呢！史天泽如果罢职，也应当罢免臣等之职。”忽必烈说：“爱卿暂且退下，容朕思考。”第二天，忽必烈召见廉希宪说：“昨日朕思考了很久，史天泽没有抗辩，也没有应对，对他的怀疑没有根据。”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又有人弹劾四川统帅钦察的不法之事，忽必烈敕命中书省尽快派人将其诛杀。第二日，廉希宪再次上奏，忽必烈怒气冲冲地说：“你为何迟迟不回朕命！”廉希宪对答说：“钦察大帅，因为一个小人的谗言而被诛杀，民心必然大为震恐，不如把他逮捕押送到京，与弹劾他的人当庭对质，然后公布其罪于天下，这样做才比较合适。”忽必烈听从了廉希宪的意见，派遣精明能干的官吏按察审问。其后，经查所告之事竟无实据，钦察这才得以免死。

廉希宪每次于皇帝面前上奏议事，都观点鲜明，言辞激烈，激情充沛，切合事理，根本不考虑这样的正直之言会不会对自己不利。忽必烈说：“爱卿昔日在藩王府从事朕，即使言辞激烈，也大多能够容忍承受，如今，你作为天子之臣，为何还要如此质直刚强呢？”廉希宪对答说：“王府之事，责任较轻，而天下之事，则干系重大，如果一味地迁就服从，则天下将受其害，臣不是不知道自爱啊。”

有方士请求炼制丹药，皇帝敕命中书省供给所需的用料，廉希宪列举秦、汉时期方士炼丹，诳惑人主的故事劝谏，并且说：“尧、舜得以长寿，不是因为服用丹药的缘故。”忽必烈说：“对。”于是屏退了方士。当时，这些方士们还被尊为国师，受到极高的礼遇，忽必烈还命廉希宪接受方士之戒，廉希宪对答说：“臣已经接受了孔子之戒。”忽必烈说：“孔子也有戒律吗？”廉希宪对答说：“为臣当忠，为子当孝，孔子之戒，如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