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心美文】只为一怀莲蓬
只为一怀莲蓬
【文】杨子
文字对于我而言，一半天堂一半地狱。也因才疏学浅，不敢恣意书写文字，怕辱没了她的圣洁。因为真正的好文字是从生活中生长出来的，如同生命的池塘里盛开一朵莲花。今日之书写，只为那朵莲花。
——题记
秋雨蒙蒙，我执意向着宁县盘克镇宋家村驶进，只为了心心念念的一池池莲花。
“你确定去白吉湖吗？去年已经去过了。我们可以另择景点。”闺蜜在电话里试图改变我出行的方向。
“去看荷花吧！今年的荷花不同去年。”
是啊！大自然有万千种花，我独爱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人世间有万千条路，每个人往返不绝的依然是回家的路。每看一次荷花，便是让心回一趟家。
赶到莲花池已是上午11点多，闺蜜一家还没到。雨淅淅淅沥沥，有一阵没一阵下着。虽是初秋，但数日秋雨，地气潮湿阴冷，山雾缠绕不休，似乎不忍离别。
荷花池的景致比去年更显得繁华齐全，蒙古包如朵朵白云，飘落在南边的山腰，烽火台蜿蜒的长城顺着北边的山顶延伸至山腰，硕大的莲花池被秋雨洗涤的分外妖娆。也许是连续的秋雨锁住了出游的脚步，以致今天的游客稀少，没有了往日的喧闹，莲花池新生了几份宁静的美，重现了义渠国的威仪与厚重。
心念莲花，我径自朝莲花池旁走去，打算在与莲花的相望对视中等待闺蜜的到来。
哇，莲花池已是满满一池子的莲花哦！”我惊呼着飞奔过去。时至初秋，莲花池失去了“接天连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姿容，却依然有其独特的美，美得清雅，美得脱俗，让人顿生爱怜之情。眺望浑然天成的满池摇曳的莲花，我感叹时间的巧夺天工，它不仅让莲花池从去年的屈指可数的几朵莲花生长成今天的铺天盖池，更让一切都变得如此美好。
我欲绕池仔仔细细地端详每一朵莲花，每一枚莲蓬，每一片莲叶。突然身后传来朋友的呼唤“快来看呀！”也许是激动，也许是怕惊扰了什么，他一个劲朝我招手。走近身旁，他正捻起一小块泥巴朝着水中射去。我追随泥巴的流线，竟看见一只巴掌大的青蛙，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悠然自在地蹲在一片枯黄的莲叶上，显然它不是蹲在碧绿的荷叶上准备一展歌喉的神气十足的青蛙，一切都因为演出准备的那么和谐生动而明艳。这只并不惹眼青蛙，只想在雨后空山寂，人少莲池静的美妙时空里，剪一段属于自己的雨后晴空，安详地做一个秋天的梦。
人类总是坚信自己是最优越的灵长，可以征服大自然中的一切生灵，朋友的身上这种基因尤为凸出。他一遍又一遍地射击青蛙，挑战青蛙对人类的恐惧与耐性，似乎在说，我不信你不逃跑。而青蛙呢，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泰然自若地坐在莲叶上，用奇怪的大眼睛瞪着朋友，对他的攻击视而不见，它似乎在警告我们——我的底盘我做主。是啊，只有这里的青蛙才敢与人类长时间的亲近而毫无惧色。城里的大雨天，偶尔路上看见一只洗澡散步的青蛙，但只要有人类横空而降，青蛙便会拼命往阴沟或草丛里钻。青蛙与朋友足足对峙了10多分钟后，终于被朋友的一个小石子击中，闪电般跳入水中不见了。“我就不信你不怕我！”朋友一幅胜利者的样子缓缓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巴继续前行。
“好大好美的莲蓬哦！”我细数着莲花池里风韵灼灼的莲蓬，《莲的心事》的旋律带着唐诗宋词的古韵萦耳不绝：我是你五百年前失落的莲子，每一年为你花开一次。多少人赞美过莲的矜持，谁能看懂莲的心事。我是你五百年前失落的莲子，每一年为你心碎一次，多少人猜测过莲的心事，慢慢风干变成唐诗宋词。我深信，那一枚枚莲蓬，定是风干的唐诗宋词，述说着遗落千年的故事。对莲蓬的痴迷让我嫣然成了一位淘气的小女孩，硬是缠着朋友非要摘一枚送我不可。遗憾的是，搜罗遍莲花池的周遭，也没有一枚莲蓬能采着。也正因为这段距离，莲蓬都安然无恙地挺立池中，没有发现一朵被人偷摘。距离不光留下了遗憾，也产生了永不褪色的美。
与闺蜜会合已是下午一点多。闺蜜是个善于捕捉美的女人，她喜欢所到之处，都留下美景与倩影，温润绵长的岁月。天长日久，闺蜜的老公也被培训成专业摄影师，抓拍镜头的敏锐与审美了得，就连闺蜜摘一颗枣子，触摸一片叶子，他也毫不放过。我们被相逢的喜悦和拍照的忙碌淹没在莲花池的花容山水间。大约5点半左右，才急匆匆向宋家村的荷花池驶去。
也许365日的思念积聚在胸口，也许是风雨欲来的担忧，漫漫长路我们问了好几次路，总觉得荷花池近在眼前，定是我们走错了路。我在车上不停地祈祷，希望老天不要哭泣，让我尽情地游览荷花池。
来到宋家村的荷花池，刚打开车门，我被那无边无际的擎天的碧绿和星星点点的白荷惊呆了。今年的荷花的确不同去年，它们奋力蓬勃的姿势似乎想要触摸苍穹，与蓝天相拥，与星星聊天，和月亮幽会。眼前的荷花池让我眼亮心静，突然想起《新科学家》的记者莎莉.埃迪在经历了 “经颅直流电刺激器”后说的话：“近乎灵性的体验……不是觉得更聪明或是学得更快，真正让我好像脚下忽然一空的，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觉得大脑里忽然一片安静……没有任何自我怀疑，仿佛看到了一个新世界，脑中忽然静得令人难以置信……平常，在我脑中总像有许多愤愤不平的小人，沾满了我的心思，让我害怕尝试，最后导致失败。但除了这些声音之外，我究竟是谁？这些声音又是从哪里来的？”在这澄明安详的世界里，我是否就是那朵随风自在的莲花？
突然，一阵机器的轰鸣声惊醒了我，原来马路旁郁郁葱葱的野草野花已经变成了砖铺路，荷花池旁边也修整成了“宋家村荷花池”图案的人造风景。此时此刻，为了整齐划一的游览景区正在加紧施工，荷花池中央修桥的工队也在紧急施工，工人忙碌的身影和着齿轮的尖叫声忽高忽低、若隐若现在圆圆的荷叶中，好似跟荷花荷包争宠……一群身着粉红荷衣、手捻荷花的女子在通往荷花池中央的木桥上翩翩起舞，在导演的指挥下练习舞姿。我的内心升腾起一丝担忧：是要把这里开发成有名的旅游景点吗？若真如此，这里又会成第二个天富亿、马嵬驿、北石窟、牛角沟……我更担心那些成群结伙凑热闹的游客吵了荷花的清静，随手乱扔的垃圾脏了荷花的圣地；更担心那些吃客们满载而来的烤箱烤肉熏黑了荷花的玉洁之身，浊了荷花的菩提心，那震天的摇滚乐乱了千年的古韵，使人分不清古昔今夕……
“快来拍照吧！”闺蜜的叫声把我从沉沉的忧思中拽了出来。抬头远望，闺蜜一家似乎淹没在一片碧绿的汪洋大海中。也许上天聆听到我的祈祷，或是感受到了我对荷花深深的思恋，它默默地赶走了黑压压的乌云，将一束夕阳的余辉投向池中，整个荷花池就像披上了橘红色的纱衣。碧绿如伞的荷叶挨挨挤挤，却又秩序井然，将偌大的荷塘覆盖的密不透风。我试图透过荷叶的缝隙寻找去年在池塘里嬉戏游玩的几只黑色的野鸭，可任凭我用福尔摩斯的眼力侦探，也寻不见一点蛛丝马迹。心想：也许是池塘太多，我记不清是在那一片荷塘遇见它，也许是小野鸭另寻好去处了吧！初秋的荷塘，依然有数不胜数的荷包挺立在圆圆的荷叶中，我伸出手想捧住肥硕的似乎要破裂的荷包，没想到两只手合拢，也不够拢住荷包的一半，我羞涩地缩回手。只见凋零的花瓣顺势飘落在圆圆的荷叶上，宛如一只象牙镶嵌在碧玉盘里，这样唯美的造型，别说是画家，就是神仙也设计不出。也有一些花瓣趁着荷叶随风摇摆的一瞬间，偷偷滑落水面，犹如潜伏的一只只白玉舰队，顺水慢悠悠地荡去。
“ 阿姨，送我一枚莲蓬吧！”小侄女拉着我的手祈求着。
我们手牵手开始搜罗每一枚靠近木桥的莲蓬，希望有一枚能伸手可得。一个挨一个，一池挨一池地寻寻觅觅，但凡能靠近的地方，莲蓬早让游人摘了个精光。
正在我大失所望，为近在咫尺却又望尘莫及的莲蓬失落时，小侄女一声惊呼：“看，那儿有莲蓬！”顺着侄女的小手，一枝刚刚凋谢的瘦小的莲蓬，似乎还没有从离别的伤痛中走出来，它孤独忧伤地站在那里。我蹲身欲摘， 手却怎么也触不到莲蓬，望着小侄女那巴望的眼神，我索性匍匐在木桥上，使出浑身的劲，终于摸到莲蓬了，我的心也开始悦动起来。也许是放松的缘故，我竟能触摸到距离莲蓬三寸的茎部，随着一声脆响，莲蓬牢牢地握在我手中，只见水中折断的一半茎部的断口处冒着乳汁一样的粘液，我的手上也沾满了相同的粘液，是痛苦地泪，还是真像书中写的那样，莲花是爱情花，藕断丝也连？小侄女捧着莲蓬去玩了，我也被闺蜜拉进了镜头里。
“哎，送你一枚莲蓬。”朋友闪电般拿着一枚即将风干的莲蓬在我眼前晃动。
“哪来的？”朋友见我询问，指着一群垂钓者说：“哪里在开钓场，割了好多荷叶。我在堆积的荷叶中翻了好半天才找到的。”放眼望去，临近的荷花池垂钓者三三两两地静坐在荷塘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鱼竿。对面的池塘边有三四堆枯萎的荷叶胡乱堆放着。我和朋友不约而同地朝着那边走去，自上而下，一片荷叶一片荷叶的找，凡是有茎的都要仔细查看，每找到一个，我们会心地相视而笑，又信心十足的找。忽然附近的两个垂钓者吵了起来，说是为扎窝子。旁边的钓友好言相劝，他们却越吵越凶。我奇怪，姜太公钓鱼钓的是江山，我所熟知的钓鱼爱好者钓的是心境，这两人却为钓鱼多少吵得不亦乐乎。若真那样，为何还要跑这么远的路，出这么多钱钓那模棱两可的鱼，干脆花钱在水产门市买就好了。三堆枯叶全部被我们翻了地朝天，老碗粗的一捧莲蓬还有几朵荷包收入怀中，争吵声还未停止。在荷花这么圣洁的地方垂钓，竟然看不开，想不通，放不下，为一条鱼斤斤计较。我摇了摇头，心满意足地抱着一怀莲蓬安然地走向车旁。此时的荷花池早已笼罩在黑沉沉的暮色里。
朋友见我水墨素衣，抱着莲蓬甚是相宜，开玩笑说：“你该不会是莲花变的吧！”是啊！我喜欢大自然，有人说我是一只白兔变的；我钟情各种各样的野菜美食，有人说我是蝴蝶变的……今天才明白，原来我是荷花变的。一路的苦难修行，只是让我靠近这朵莲花，看清这朵莲花，供养这朵莲花。此行我们拯救了一怀莲蓬，给了他们一个宁静安详的去处。
闺蜜的老公急着瓜分我的莲蓬。
打开车灯，朋友指着滑破的牛仔裤腿抱怨：“为了找莲蓬，我牺牲了一条裤子。”
“牺牲一条裤子，拯救这么多莲蓬，连菩萨也会感念你的。”
我们的笑声飘荡在漆黑的夜空里，遗落在荷花池里，成为万千莲子中的一粒……
2017年8月23于峰
作者简介
杨子，原名杨洁，甘肃省正宁县人，庆阳市实验小学老师。阅读路上走久了，爱上了文字，喜欢写随笔和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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