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1】“我的父亲母亲”全国散文、诗歌有奖征文大赛任双芹作品
倔强的魂
任双芹（河北）
清茶尚温，香氛弥漫，伏案提笔，想写些什么。刚刚挂断父亲的电话，万千思绪，从何下笔?
“你别惦记了，我不冷！”
“你别嘱咐了，我知道吃药！”
“你别管了，我不去你那儿住，我能照顾好个人！”
温茶被我一饮而尽，暖流涌遍全身后又从眼眶里汩汩流出来：
我的老父亲，76岁了，独居在老家，血压血糖有些高，身体还算可以。一日三餐玉米面粥，不买菜吃，也几乎不花钱。小雪过后，我打算让他来和我一块儿住。每年冬天，他的屋子都很冷，他从来不点炉子，说怕味儿，也不插电暖风，说自己不冷。院子里他自己打理的劈柴，码的老高，他也不怎么烧，放着，烧火做饭时，看着燥火堂烧，多一根儿柴火也不浪费。
父亲一生清苦，9岁没娘后就成了大人，撑起了整个家。缺吃少穿，受冻挨饿，基本70多岁的老人年轻时吃过的苦，他一样也没落下。用他的话说，没饿死，没累死，能活到现在，想都不敢想！
19岁，经过别人介绍娶了同样穷苦人家出身的母亲，姥姥家什么人都没有，能有个男人给挣口饭吃，别无所求。这就是我的原生态家庭，可能是上天一直眷顾我，不想让我来的太早，父母亲一直都没有孩子，直到1982年我才出生，那年父亲37岁。我的来临父亲是高兴的，也是痛苦的，高兴抵消不了他的痛苦，痛苦也抵消不了他的高兴。父亲一生没有儿子，这在农村人的思想里是低人一等的，这是他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压抑。他觉得自己不如别人，把自己隔离在自己的世界里，年深日久的习惯让他性格孤僻怪异，他从不求人，不愿意麻烦人，什么事都是自己默默地做。我的来临他也是高兴的，他把我当成明珠一样捧在手心里。家里那时候多穷我不知道，只记得母亲说过，我没有奶吃，为了养活我，父亲和别人去拉脚儿，就是赶着驴车拉苇子，挣几块钱，再骑着铁驴车子去天津给我买奶粉。一天一夜的路，他兜儿里就揣两块凉饼子。那时候农村没有奶粉，没奶吃的孩子都是喂白面打成的酱糊儿，孩子消化不了，肚子涨老大。父亲不让我吃那个，他说赔上他的性命也要让我喝奶粉。母亲说，父亲那些年是不会笑的，只有他拉脚儿回来看到我时才会笑。
后来我上学了，我的童年是幸福而快乐的，虽然家境贫穷，但我是蜜罐儿里长大的孩子，我吃过的东西，用的东西好多孩子都没见过。直到我上了高中，自己一下子懂事，觉得自己从云端跌到了低谷，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遗传了父亲的倔强，我经常一个人偷偷地哭泣。父母亲都年纪大了，他俩干不动农活儿了，母亲的身体也越来越差。我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男孩儿，我不想上学了，我看不了快60岁的父亲一个人咬牙支撑清苦的生活，别人家地里干活儿的都是青壮年，我看到人家干活儿时是快乐的，我家从来没有那种快乐，父亲每一次去地里干活儿，我都觉得是在渡劫，我的心离开了书本，离开了学校，背着这么一个沉重的包袱我学不下去了。父亲倔强的告诉我说，不用我管，他给我攒够了1万元的大学学费。我也倔强的告诉父亲，我不上了，下来挣钱养家。
我结婚后，陪父母过了几年稍微舒心的日子，后来母亲因病离开了我们。我为了生活打拼着，在市里买了房子，孩子也在市里上学，我想把父亲接过来一块儿住，父亲不肯来。他说他自己一个人生活惯了，他不想给我添麻烦，说我有工作，有孩子要照顾，他能照顾好自己。
我每天都吊着一颗心生活着，两三天就给父亲打一个电话，每个礼拜都要回去看他。他身体还算是硬朗，叔叔婶子宽慰我说：“你不用老来回跑，你爸没事，能走能跳。“可是我心里总是有无数个不安全感。2017年的夏天多雨，父亲的老房子屋顶有漏雨的地方，我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个事，跟他说让修房顶的师傅来修修，他总是只答应着，还是将就着那样。我了解他的脾气，就打电话找了个修屋顶的师傅，师傅去我家，父亲跟人家说没事儿，不用修了，以后再说。直到有一天我突起接到叔叔的电话，说我爸从房上掉下来了，我瞬间觉得自己崩溃了，冲出去跑楼梯十几层到楼下，我等不了电梯，眼泪哗哗地掉，十几层楼梯跑下来，我强迫自己必须镇定：我不能慌，我还要开车，我不能出任何的问题。赶到家里时，父亲躺在炕上，叔叔说下雨房子漏雨了，你爸自己上房去盖一块塑料布，脚下滑了，从房顶上出溜儿下来，后背磕到了一根木头上，这是万幸，看上去没大碍，就是后背疼，直不起腰来。
带父亲去医院拍片儿后，诊断折了6根儿肋骨，医生给把他胸部腰部都固定好绷带，只能靠输液让骨头自己慢慢长好。住院的第4天，后背可能就不怎么疼了，他晚上自己把绷带拆下来了，说明儿个咱回家吧，嘛事也没有了。要是我原来的脾气肯定会跟他吼，但是现在我不会了，父亲的倔强像是一把刀扎得我心好痛。
父亲自己一个人在老家，76岁了，还种着2亩薄田，我跟他说不要种了，他说也没嘛事儿干，活动着点儿好。我闭上眼睛就会想象出父亲一个人在家的样子，无数次的深夜流泪：我多想一日三餐能让父亲吃上我做的饭，我想把父亲接过来，但是他不愿意来，他说自己能动就不会麻烦我；要回去照顾他，工作，孩子，我就顾不了。普通人的生活没有那么多的随心所欲，父亲就这样一个人倔强得活着，我知道他的屋里不暖，我也知道他自己很孤单，我还知道他的内心里很盼着我每次去看他，但他从不说出来。
马上周末了，我要早早回去，回去给老爸熬一碗粘粘的红薯粥，红薯粥端上桌时要先凉着，升腾的热气里看老爸卷一颗旱烟，烟气、热气烘暖了房间……
【作者简介】任双芹，女，1982年生人，高中文化，现在是阳光保险的客户经理，爱好文学写作，古诗词，书法。梦想就是能做一个自由撰稿人。1个老公，2个儿子，1个76岁老父亲，16年的销售工作，就是我全部的生活。最最平凡的普通人，用心发现生活的美好，用笔留下过往的痕迹。在当地晚报发表过文章。有自己的头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