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牟广丰
今年清明节,牟广丰到航空博物馆空军英烈墙祭奠兄长牟敦康烈士,然后到昌平约我和小群一聚。小群当时给他拍了几张照片,根据照片完成了这幅素描。
牟广丰今年64岁,1955年生于北京,两岁时父亲被打成右派,发配东北。他在东北齐齐哈尔一带的冰天雪地里度过了青少年岁月,14岁就开始做工。23岁考上山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分配到国家城乡建设环境保护部工作,30几岁担任司长,一直干到退休。
他做官富于诗人气质,“趋炎附势浑不会,傲岸清高孤且痴。常念贾屈追骚赋,哼吟李杜累明时。”在中国向市场经济转型的草创期,为大发横财而不惜破坏环境的无良企业不在少数,往往和官员有各种利益勾连。广丰不肯庸庸禄禄,而是为拯救中国的绿水青山不惜面折廷争,常到发生环境冲突的一线奔走呼号。他为中国保留一条处女大河,否定怒江13级水电开发规划,被一度赋闲,坐了半年冷板凳。他被朋友称为京城四大名嘴之一。小群还请他到中国青年政治学院演讲。1994年,梁从诫等人发起民间环保社团自然之友,广丰全力支持。他在环保局法规司副司长任上,组织起草文件,将“建立环境保护的公众参与机制,积极发挥社团的作用”写进了国务院决定。有人为此称他民间环保组织之父,他说,我除了是我儿子的父亲,什么之父也不是。日本福岛核电站因地震海啸发生核泄漏。当时中国核电遭受很大舆论压力。别人不敢说话,只有牟广丰公开直言:日本核危机属于天灾引起的人祸, 加之日本核电站建设较早,如今设备老化,发生问题有其特殊性,但中国核电项目上马比较晚,在设计等各个方面,把安全放在最突出的位置。核能还是中国能源未来的一个方向。
在参加立法的过程中,有关近海环境执法权的管辖,他和另一部门有不同意见,对方请他参加南极考察团,一路都是他向往的美景,参加是顺理成章的公务,但他为了保持发言权而谢绝。国家立法最终将近海环境执法权交给了环保部门。他支持武汉大学法学院设置了环境法专业,对方邀请他在职攻读博士学位作为回报,他宁可不当博士,也要避免瓜田李下。
我和广丰已经相识十多年,最初是因为他出版父亲的诗集和传记,邀我参与评论。后来在公共场合和他时有见面。尤其他退休以后,更在民间聚会常和他不期而遇。
比见面更经常的是在微信上读他的新诗。2006年,广丰在知天命之年开始写诗,一发而不可收拾。国际国内各种奇闻趣事,他都要作诗感怀。行走山川名胜,他要以诗纪行。读书识人,也要以诗品评褒贬。我感觉,他写诗甚至比写文章更顺手。他的诗词产量之大,在我有限的视野里,无出其右。且题材广泛,从庙堂到江湖,朝野动态都在他的观察之中,这些诗合在一起,如按时间排列,就是一部个人视角的编年史。目前,他已经结集成书的诗词超过4000首,加上尚未结集的作品,数量已经直追陆游。宋代陆游活到85岁,写诗生涯逾70年。而广丰写诗才13、4载,今后还有很长的时光。
有个快递小哥倪昌盛,今年28岁,高中一年级便缀学打工,做诗却颇有古意,广丰去年10月就有诗赞他“天资聪颖吟佳句,世道崎岖咏暗伤”。昨天我对他提起此事,他立即再赋一首:
血汗凝结融入诗,悲情挥洒铸佳词。
吟成一把辛酸泪,吐尽三春蚕茧丝。
快递小哥连地气,生逢奇世违天时。
笔锋老辣绀弩再,犹似前缘是故知。
——赞倪昌盛后生诗之二
当然,诗人的价值不但在数量,更在质量。广丰的诗多为急就章,有些篇章比较直白,但确有部分可称上品。他最常写的是七律。七律只有八行五十六字,对平仄、对仗、押韵却有严格要求。杜甫是七律的典范,也是广丰心中的榜样。他的七律看似直抒胸臆,痛快淋漓,却始终在格律的框架里翩翩起舞。诗词格律对他而言已是烂熟于心,熟能生巧。这就不能不说到他的家学渊源,其父辈,有两人都是中国20世纪诗坛大家,一为父亲牟宜之,二为姑父黄万里。他曾这样为两位父辈画像:
洞明时世赋哼吟,孤旅独行贯古今。
诗草锥心呈傲骨,花丛小语见精神。
一番宏论惊朝野,十载奏书换落尘。
心忧天下互酬唱,伯仲肝胆两昆仑!
我们的公众号里,对牟宜之、黄万里两位历史人物已有专文评介,今天不再重复。我只想说,作诗和为人,广丰都无愧为牟宜之、黄万里的后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