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村第一夜
《寻梦》卷38
野村第一夜
文 / 于广法
夜幔笼罩着湖东村,挂在天上的几颗寥星,昏昏欲睡地在眨着慵懒的眼睛。僻远静寂的野村,偶尔传来远处的几声狗吠。
静静地躺在床板上,直勾勾地瞪着双眼,在微黯的油灯下凝望着屋顶。透窗穿袭的嗖嗖冷风挤进屋来,吹过房梁,房梁上被夜风吹拂着的高粱秸发出簌簌的响声,寂静中显得是那么的冷凄那么的刺耳。
邻床的蔡家骏和黎东明酣睡中发出的鼾声,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孤寂和压抑,我怎么也没有想像到这里的一切的一切竟是那么的冷凄,那么的孤独,那么的陌生,那么的遥远。
此时的我,突又想家了。
有生以来,这是第一次离开家乡,离开爹娘。靠在床上,想起了往日其乐融融的家境氛围,想起了以前与同学朋友们沙龙相聚的纵横畅谈……
眼前这凄凉的房屋,孤寂的心灵,真希望有谁能前来给他点儿心灵上的慰籍。思潮如涛,回旋冲荡,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唉,这个无人知晓的今宵。 长吁声中,悲叹着命运,感慨着人生,感喟着自己的十八岁。迷蒙的青春,迷蒙的心灵,此时心中真像塞上了一块铅锭,沉甸甸的。大脑时而一片空白,时而又是乱绪般的纷杂无章。剪不断,理还乱,整个像一混乱的排练室,久久汇聚不成一个完整的旋律。
此际,无羁地思念着家乡爹娘,这里就是以后赖以栖息的“家”?压根儿没曾想到眼前的这个“家”,离自己的想象竟然是如此的相距甚远,远之又远。我明白不会有谁来安慰我的孤寂。 此时感到自己真是笛福笔下的鲁滨逊了,真的是被搁在了一个与世隔绝的荒岛上了。回顾历史的生活表情,感到了生命的进程与分量。
文革那会儿,是飘在天上看世界的。来到这偏僻贫穷的乡村时,身临其境,终于发现城乡的差别居然如此巨大,无论在自己的处境与心境方面,切实地感悟出了生活竟是那么的任重而道远。时代与那种狂热抽象的理想,竟然是天壤之距。 这一夜,辗转反侧,心潮如涌,终不成寐,彻夜无眠,长夜漫漫何时旦。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插队后第一次发现,中国的农村竟还是这么的贫穷落后和愚昧,大多数农民在春黄不接时,仍然吃糠咽菜。在这思想迷乱之际,只有那清明的理性得以提升了。ADE,我曾经的激情!
过去的梦虽是遥远无际,然则自己是个有执念的人,面对现实,既使挣扎着也要把梦做到底,这才是一种生活者的极致。
告别了家乡,离别了双亲。难忘的野村第一夜,不见月亮的笑影,不闻秋虫的歌声。野村,生命前行的驿站,将记录着叵测命运的足痕。
今夜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