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杨辉峰:老窑的秋天
杨辉峰|文
在农村,为地里或庄基地的一公分界畔老死不相往来的事情很多。
故乡的老窑就孤零零的站在天底下,两个窑洞只剩下了一个,如一个独眼的老人,在岁月的深处迎风而泣。三叔发来微信,说他淘不了气,窑的事情交给二叔全权处理了。那天我也没多想,料想大家一定处理得很满意。晚上竟囫囵的睡梦中惊醒,口中骂到:他妈的×去,把窑咋给推了。回想起梦中一瞬,脊背上的冷汗竟然闪了出来。我梦见,我正在窑背上睡大觉,一辆体型庞大的挖掘机挥舞着长长的吊臂,就轰隆隆开挖了,哗啦啦的一阵闷响,西边的一眼老窑的顷刻被拆散,一瞬间坍塌成一堆土,成为一堆冲起数丈灰尘的黄土。我一个人兀自跪在窑背厉声哭喊着什么,而高高在上的挖掘机无情地肆虐着,朝我挖来……于是,我就猛地一个激灵惊起来,老半天瓷坐在窗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那一段时间,我心里就一直结着一个疙瘩。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 我趁着年休假回了一趟我老家。才知道老家几百年的老窑被人挖塌了,已经被厚厚的黄土掩埋。看到人老几辈子住过的窑洞不见了,心里也咯噔一下凉了半晌,怅然若失的感觉占据了内心好多天。
看着新土覆盖的所谓窑顶,窑崖边上象征性地压了几袋子土,我以为这是老窑一夜之间变做了一簇坟茔。万千苍凉之感,悲从心生,却又无可奈何。农村要讨个说法讲个理性常常是要淘气的,要靠人手。母亲一直身体不好,我也只能忍气吞声了。自然,几十年的老邻居也成了对子家。
挖窑动土那天,老邻居家叫了一帮人,气势汹汹,他们已经过门几十年的女儿还厚颜无耻地反复嚷着给我家要挖掘机的费用。自然一阵口舌之争,母亲也卷入其中,心里感到很憋屈。当然,两家也没有打架,只有争吵,但却埋下了不好的种子。老邻居家嚷着他家挨着我家的自留地的地头没有路。二十年左右前,那里有一个大约一米五宽的生产路,后来,但由于大半修了水渠就被他家挖掉的只剩下了十公分的渠沿。再后来,渠也彻底毁了,他家几乎把渠道全部占为己有,栽上果树,种上庄稼,从此就自断其路了。中国有句古话:人心不足蛇吞象,欲望啊就像海绵,一旦有了甜头就让人永远不断自我膨胀。
听村上人说,他家是精准扶贫户,吃低保,残疾户……四肢健全的人竟也领着政府发放的一些所谓的残疾善款,就像贪官多如牛氓,在偌大的中国见怪不怪了。众人皆知,他家儿子常年在大城市工作二十多年了,工资不菲,而且在老家的县城买了单元楼。这在中国的广大农村,是非常稀松平常的事儿。老邻居家新建起了三间窑洞,也不知道有没有领取国家的危房改造什么之类的扶贫款,他一家人历来口风很紧,这就不可而知了。村上到处传着一些这样那样的流言。
终于,我们两家人的一段庄基界畔之事情就结束了,母亲叹着气,唉……人家霸占了地方,毁了窑不说,还硬要挖掘机费用呢?我也心里气呼呼地说,咋没有人要毁窑钱呢?真是不要脸到家了。好端端的窑说没就没了,谁给的权利?我担心母亲的身体,也没敢多说什么。母亲情绪很低落地说着,娃啊,这窑好歹也是你祖上留下的东西,却眼睁睁毁在别人手里,而且毁在几十年的老邻家手里,你说我家欠他啥来没……让人心里难受啊!
我眼睛几乎湿润了,只能努力地安慰着母亲,不要去想那些事情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多想也没有用了,窑不复生啊!人老几辈子,几百年的老窑洞就这样完蛋了,毁于他人人之手,如抽筋骨。二十多年前爷爷去世的时候,就搁在东边的另一眼窑洞还好着,心里有些辛酸的感觉。老窑啊,你站在那里其实就是守候了我们许多年的亲人,我们却常常因为生活,因为搬离,竟然也成了陌生人。
白露已过,老窑背上,一只鸟雀孤单地在秋风中落叶一样来回盘桓,偶尔啾啾地啄拾起那些散落在人世光阴里的苦与悲。我不能为那已经被毁掉的窑洞做点什么,只能写下这些浅薄的文字,聊以慰藉,做个念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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