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原创•《过年》（短篇小说）作者康桥 / 四六文摘

过年（短篇小说）

作者康桥

(一)

腊月二十三，正逢小年，这天吃过早饭，冯福祥套上小驴车，他要去镇上办年货。以往过年家里杀只鸡，村里谁家杀猪他就去割几斤肉，木耳磨菇都是秋天采的。冬天青菜少，村里离镇上又远，很少有人去那儿采购。一般家里年夜饭都是炖鱼炖鸡，白肉酸菜再包上饺子，这就是过年。村里人过惯这种农家年，既简朴又省钱，冯福祥也是从儿子结婚以后，大女儿出嫁了，她们不回家过年，年夜饭自然简单随便。以前家里过年热闹，小年前就杀猪，鸡鸭鹅也宰一只。豆包、菜包、发糕馒头蒸几锅，厨房里热气腾腾，老伴忙的不可开交。他背着手，最多倒几桶脏水，还不如孩子知道抱柴草烧火。那时候孩子们都没结婚，冯福祥三个孩子，大儿女高中毕业跟对象去县城，儿子考上师范学院，毕业后分到省城一所中学，放寒假就回来。自从结婚有小孩后，他就去儿媳妇家过年，每次打电话问他过年回来时，总说孩子小回家不方便，等稍大再回来。从此冯福祥年夜饭小鸡鸭子炖磨菇，酸菜血肠白肉片，炒盘花生米给自己下酒。一晃几年过去了，老姑娘对年夜饭都厌倦了，她实在吃够美味炖品。

(二)

腊八那天吃早饭时，冯福祥接到儿子打来的电话，告诉他今年回家过年。他高兴的像个孩子，老伴说他没有稳当劲，他说喜悦才得意忘形的。儿子一晃几个春节都没回来，这次全家回来过年，冯福祥让老伴发面蒸枣糕，豆包、菜包。乡下人过年都是正月里不做饭，只炒菜炖汤，然后把干粮放在锅里溜下，既简单又省事，所以家家都是一锅一锅的蒸馒头，枣糕、豆包、菜包。虽然现在农村生活质量提高了，但是从老一辈那儿留下来的习俗，至今很多人还在传承。冯福祥今天去镇里办年货，不光买海鲜和青菜，还得买烟花鞭炮、糖果、对联、灯笼，老伴还嘱咐他别忘给孙子买玩具。

冯福祥从镇上回来已是黄昏，他把小驴车赶到院里，老伴从屋里出来问他:“今天回来这么晚啦？”“买这么多东西，哪儿不需要时间啊！”老伴并不是嫌他回来的晚，而是与往日去镇上大半天就回来，让她担心挂念。

(三）

年味越来越浓了，村里杀猪卖肉的一天比一天多。冯福祥在隔壁刘二家割十斤肉，还买一个猪肘子，他又杀两只当年养大的芦花公鸡。他想年夜饭小鸡炖松蘑，这道菜肯定受欢迎，五花肉炖酸菜孩子最爱吃，尤其是笨猪肉炖菜味香爽口。再配上白菜心拌汤粉，浇上辣椒油和陈醋，他准能喝半斤高梁酒。腊月二十八早晨，天刚蒙蒙亮，冯福祥就起来了，庄稼人爱起早，这是他们常年干农活养成的习惯，既使冬天也爱早睡早起。冯福祥从屋里出来时，地上已经覆盖一层白雪，他站在院里望着天空飘舞的雪花，心想下雪路滑不好走，孩子们还没有到家啦，等他们到家再下多好，那时候他就放心了。但是哪有天意随民心的呢？如果他是神仙就好了，起码能等儿子回家以后才降雪。

(四)

雪下到中午才稍微小些，此时房檐、院里、村上到乡间公路都是一片白茫茫。冯福祥从吃完早饭算起，己经去村口好几趟，雪沾满他的衣服，棉鞋在雪地里踩的像刚刷完一样。老伴说他:“你进进出出折腾啥耶，孩子说今天回来吗？”冯福祥拍打完身上的雪说:“我感觉应该回来了，这都年根底了。”“嗨，我以为儿子给你打电话了，一趟趟的出去，你呀，别折腾了，打电话问问吧？我可受不了你进进出出的。”“这都晌午了，还打啥电话呀，说不定在路上哪！”“你是猜呢？今天不来明儿指定到！去，打电话问问，别一趟趟的出来进去。”冯福祥走到地柜那儿，拿起电话，摁了一个号码的健子，他又放下电话。老伴问他干什么呢？他说别催孩子了，让他们稳稳当当的，出外最怕着急，平安最好，尤其是年前回家都是归心似箭，若是出点意外，还能过好年么。老伴说他电话爱打不打，找个地方稍坐会行不？别像走马灯似的一会一趟，让人迷糊。

(五)

冯福祥坐在炕沿边上，抽完一支烟又走到院里，这时候雪停了。他从仓房拿出铁锹，在房门口开始除雪，他把雪推到院墙边，等待天变暖和后雪就会融化到菜地里。老姑娘从屋里出来，拿把笤帚跟在他身后用力扫起。这时院外响起汽车喇叭声，冯福祥立刻迎出去，他看一辆轿车停在路边那儿，做梦也没想到孩子会开车回来。就在他想转身走时，忽然汽车门开了，下车那人摘掉眼镜喜悦的喊道“爸，我们回来了！”冯福祥眉开眼笑地走到轿车旁，这时候车里的人陆续下来。他握住亲家的手说“欢迎你来呀！”“老哥，我们上你这来过年，给你们添麻烦了。”“麻烦啥耶，亲家你能上我这来，我高兴还来不急哪！走，进屋进屋。”老伴从屋里迎出来，她拉着亲家母的手说“老妹子，你好啊！一晃好几年过去了，我还跟禹平他爸念叨你们哪。”“老姐姐，我们也想你们呀，这不禹平说孩子大了，要回乡下过年，说什么也要带我们来。我们怕给您添麻烦，小孙子哭着喊着要我们来。”“那就对了，他们走了，剩你们俩过年多冷清，亲家呀，你要是不嫌弃，每年你就过来。”小孙子下车后，就奔雪堆跑去，也许是第一次到乡下，见到厚厚的积雪，他兴奋的趴倒雪堆上。嘴里央求“妈妈快来救我！”老伴立即转过身，抱起孙子说奶奶救你好不？小孙子望着她说“你是奶奶呀！我怎么没见过你？姥姥，她是我的奶奶吗？”姥姥说“是啊！她就是你的亲奶奶。”

小孙子翻动下眼睛问“那我怎么不认识呢？你可从来没去过我家呀。”“小孙呀，奶奶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去过你家，那时候你刚出生。”小孙子将手贴在奶奶脸上说“奶奶，我说怎么不认识你呢！那时候我小是吧？”老人握住小孙子的手，用嘴吻下他的脸蛋说“我小孙子真聪明！”

(六)

腊月二十九早晨，天空又飘起清雪，也许是多云，天色显得灰蒙蒙的。以往庄稼人都起来了，今儿还趴在被窝里睡觉，也许是昨晚跟亲家喝多酒了。老伴悄悄穿好衣服走到厨房，从缸里拿出豆包和菜包，然后放在蒸屉上，盖好锅烧起火来。待锅烧开后，她又用电饭煲熬起稀饭，在另一个炉灶里煮起咸鹅蛋、咸鸭蛋。

吃过早饭，儿子去看望同学，老姑娘带小侄儿到院里堆雪人，冯福祥领亲家去村里转悠，老伴烀肉，儿媳妇泡干菜。

半晌时，大姑娘带孩子来了，冯福祥抱起外孙女，笑嘻嘻问“是不是想姥爷了？”外孙女在他脸上亲吻下点着头说“姥爷，我和妈妈上你家过年行吗？”冯福祥瞪起眼盯到大女儿脸上，在问为什么？女儿似乎领悟父亲的意思，她笑眯眯的说“爸爸，小希爷奶去海南度假了，今年春节不回来，我们到你这过年。”冯福祥这才收回瞪大的眼睛，他问外孙女“你爸咋没一起来呢？”“爸爸呀，他好几天都没回家了。”冯福祥又瞪起眼睛问“咋回事？”女儿解释道:“去外地办案，估计年前回不来了。”冯福祥没说什么，他知道警察那行工作，只要有任务就没年没节没休息日。有什么办法，谁让女儿当初愿意哪，这就是姻缘。

(七)

三十早上，冯福祥比老伴起得还早，庄稼人习惯早起，也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今儿过年，家里准备的鸡鸭鱼肉都是年夜饭食材，这些东西都在仓房里冻着，他得一样样拿到屋里融化。老伴看他起来，也穿好衣服下地，她还是做早饭。

早饭后，冯福祥让儿子帮忙挂灯笼，小孙子跟着姐姐东跑西转，老伴在屋里嚷着大女儿看好孩子。鱼溶解后，儿媳妇要收拾，婆婆说啥也不让，她说乡下水凉，还是自己来。儿媳妇说没那么娇气，亲家母说就让她干吧，一会她也上阵。

“开饭了！”小孙子连蹦带跳的喊起，冯福祥从柜里拿出鞭炮“放鞭，走，爷爷带你放鞭去！”“姥爷，我也去！”外孙女跑到他跟前，老伴从厨房迎出来“老头呀，千万别让他们靠前啊！”“哎呀，我知道。”老伴指着鞭炮说“谁都不许靠近啊！”老姑娘走过来说“妈，我出去看他们，你放心吧。”老伴仍然叮咛着外面冷，穿好衣服再出去。

年夜饭俗称团圆饭，这种从亘古传承下来的风俗，让千家万户发扬光大，尤其是人们生活质量提升以后，对于过年更视为圆满结束，从而迎接新的一年开瑞，国兴家圆才是中华民族举杯祝愿，庆贺传统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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