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鲁北,有一种亲切的称呼叫“外户子”
“外甥狗儿,外甥狗儿,吃饱了就走......”这是鲁北地区人们调侃外甥的话,也许更多地方也这样调侃着,但“外户子”相信是我们这里独有的了。小时候住姥姥家,她们这么喊我,我还以为这是在姥姥家用的名字呢!
我姐妹三个,我排行老二。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娘身体不好,照顾不了三个孩子,我时常被送到姥姥家,所以姐仨当中,我和姥姥最亲了。
我姓张,姥姥家姓孟,就写样,我成了“外户子”。“外户子”,有的时候是有讽刺意思的,就像“外甥狗儿,吃饱了就走”一样。有的时候纯粹就是一个记号,让不认识的人一听就能明白这是住姥姥家。虽然我和姥姥最亲,每次娘往那里送,我都是极不情愿的,犹如林黛玉住贾府寄人篱下的感觉,于是娘前脚走,我后脚就在后面追。那个时候小,总感觉被抛弃的恐慌。记得有一次,妈妈用自行车载着我和妹妹,把我留下,她就悄悄的走了。待我反应过来就在后面追时,她已经走到了岔路口,残存的记忆里爸爸妈妈载我回家时两条路都可以通家,犹豫了,不知娘走的哪条路。姥姥踉踉跄跄的追来,还大喊着前面的一个过路人:截住那个小孩。一边又吓唬的喊我:那是个“打须的”。这个我是害怕的,姥姥经常和我讲:打须,就是偷孩子的人。我就不敢再跑了,乖乖的跟随姥姥回家,不,不是跟随,是离姥姥远远的,因为心里在怄气:一是娘又把我丢下,二是姥姥又把我追回来了。到了姥姥家百无聊赖,在大门口听表姐们做着手工活说着大闺女们之间的话,只听姥姥冲她的孙女们唠叨:可累死了。
我的姥姥养育了三儿一女。姥爷半路失明,姥姥被那个社会裹足的戕害,没啥本事,于是带领舅舅们乞讨。好在三舅脑瓜灵透,不到八岁就开始走街串巷做个小买卖,姥姥家日子才逐渐好起来。提到三舅,我是极怕的,他是那种自带威力的人,我不愿住姥姥家就是害怕三舅。记得有一次,我羡慕穿拖鞋的人,于是回家非得缠着姥姥把我凉鞋袋子剪断。估计姥姥是摸透我脾气的,再三让我考虑好了,才无奈的给我剪掉了。我心里可美了,羡慕的东西终有拥有的喜悦感怂恿我去大街上显摆一下。出了门,看到一个胡同口聚集了几个小孩,于是寻思过去显摆显摆,哪成想那几个男孩子正在土堆里埋鞭,看我过来立马点火,对于我这么胆小的人使出吃奶力气逃脱,无奈拖鞋跑不出速度,着实被鞭声吓着了。回家就赖着姥姥非得把剪下来的再缝上,姥姥又气又恼,那种化学料子的哪能缝的住?我就一直哭……三舅回来听到我哭,说了句:别哭了!在我听来,这就是皇帝的“斩立决”。不过,三舅虽自带威力,他却是热心肠的,疼我娘,也疼我。
小时候的记忆中,我绝大部分还是和姥姥在一起的时光:姥姥让我睡炕头揽着一只小猫;黢黑的夜晚领着我去三姥姥家、田姥姥家玩,并告诉我不要吃她们给我的好吃的;跟我讲她为什么抽烟;跟我解释为什么把我娘抱出去让别人养。每每讲到这里,姥姥眼泛泪花:你娘总是抱怨我为啥把她抱养出去,跟着我没饭吃,活不了啊。我那时候理解不了,有两个姥姥家的概念,回家就问妈妈,这人怎么这么问我?在那时候看来两个姥姥家有什么奇怪的,以为家家有两个姥娘。
姥姥虽是位不起眼的小老太太,周围的邻居却都很尊重她。这也与姥姥的热心肠有关,姥姥经常教育我:有活抢着干,有饭紧让着。姥姥的教诲虽质朴却伟大。
到了七岁要上学了,我被妈妈接回来了。在姥姥家时极力想回家,回家了,却又想姥姥。每到周六,妈妈就会买上几斤姥姥最喜欢的小鲜鱼,让我送去。记得第一次独立去姥姥家,走新开辟的木王逯庙路段。那时候的自行车是带横梁的大车子,我个子矮,只能屁股卡在梁上打倒轮(方言)着去的,到了之后把屁股磨破了。姥姥笑了,我看的出是幸福的笑。到了中学,我又转学去了姥姥家附近的中学,八十多岁的姥姥给我做了三年饭,我能考上高中,也与姥姥提供的衣食无忧的环境有很大关系。当时就有一股劲,我要上学,出人头地,给姥姥买好吃的。然而,就在我考上教师的那年六月一号,姥姥去世了……我是一路流着泪从学校回来的,我没见到姥姥一面,姥姥也没吃到我自己挣的钱给她买的好吃的……
我与姥姥的感情是深厚的,姥姥把没有抚养妈妈的爱加倍的给了我,而我却怎么报答?
姥姥 我想你了
姥姥 月光之下
静静地 我想你了
姥姥 你的怀抱
我一生爱的襁褓
有你晒过的衣服味道
姥姥 月亮之下
有了你 我才有家
离别虽半步即是天涯
思念 何必泪眼
爱长长 长过天年
幸福生于会痛的心田
天之大
唯有你的爱 是完美无瑕
天之涯
记得你用心传话
天之大
唯有你的爱 我交给了他
让他的笑像极了姥姥
作者:张瑞欢,无棣县西小王镇中心小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