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珂|回乡
回乡
文|查珂
我打小就离开了故乡，就像蒲公英的种子一直漂泊在外。可我的心从未离开过，却又不得不一次次的离开。就这样回来了又走，走了再回来，常年奔波在农村与城市之间，或者说在现实与梦想之间不断地切换。回乡的路却如此的漫长而遥远，远的用我的后半生也走不完。
我喜欢走在故乡的每条小道，每条山沟，每条溪流，甚至于每块石头，都像自己的手掌一样熟悉。我急切地想要找到童年时的印迹。但却早已变得熟悉而又陌生，几乎认不出来。学大寨修的农田都已分到各家各户，变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百纳衣。这片林子不见了，那条小溪干涸了。原来的土路也变成了水泥路。
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留下的都是老弱妇孺。人老了种不过来，许多好端端的平地都撂荒了。真是可惜！那些年可没少为地畔子打锤嚷仗。
年纪大的长辈们走的也差不多了，我认识的老人越来越少。年轻的媳妇和孩子们我又不认识，谁要我已经离开了四十多年呢？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好像我是一名外乡人。我才知道自己和故乡是有了一定的距离。
我仿佛又看见慈祥的奶奶从鸡窝里摸出刚下的鸡蛋，还热乎着哩！她的脸笑成菊花，非要给我炒鸡蛋吃。可是我再也听不到奶奶喊我乳名了。故乡于我多了几分伤感。真的不敢想，一想心里酸酸的。
见到靠着墙根晒太阳的七叔，我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递给他。他摇摇头，还是我这劲大。他拿出他的旱烟锅子，按上一锅烟丝。我忙帮着点上。他是遭过罪的人，跟我絮叨，这是造孽呀！好好的地咋就不种了？农民不种地吃啥呀？你老养好身子，甭操那么多心。他睁着浑浊的眼睛看着这世道，怎么也想不明白？
小时候看屋后的山岭很高，高的能戳到天上去，经常是云雾缭绕。我从来没有登上顶峰。郁郁葱葱的森林里，有狼、狐狸和梅花鹿等野生动物。现在我每年都会去爬草链岭，可是只见到过几只野鸡和松鼠。门口河边那排疙瘩柳，一到春天就会被涂上淡淡的绿烟。现在河边砌了平整的石埝。上面架起了一座弯弯的石拱桥，可是没人再敢用手掬起河里的水喝了。
村里破旧的房屋已经不多，大都盖起了新房，还有不少楼房。水泥路铺到了家家门口。可是住在村里的人却越来越少，有办法的都搬走了。这不国家又实行异地搬迁安置，又有一批贫困户将离开故土进入城镇生活。没有了人村里就显得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即使硬件再好也是热闹不起来。
国家既要实施振兴乡村计划，又鼓励农民进城。政策总是这样自相矛盾。可是在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下，城市会像磁石一样把农村的人和物都吸走的。用不了几年或几十年，有些村庄就会消失。我们这代人以后，故乡只会成为地图上的一个地名。移民到他乡的孩子们不会再记得故乡。
我在自己的老屋前驻足长久，点颗烟狠狠地抽着。院子里的荒草齐腰深，已经十多年没人居住了。父亲在世时种下那棵核桃树，如今已经枝繁叶茂，像一把巨伞遮住半拉院子。比我年龄还大的老房，早已破败不堪，一下雨就漏。就像风烛残年的老人苟延残喘，随时有可能坍塌。大哥说再不收拾就倒了！我决心下大气力拾掇一下，坚决不能让它倒下。邻居说你都不回来了，还弄它干啥呀？我说还想回来住一住。老屋在，根就在。无论到哪儿它都是个念想。如果它倒了，那我真的就成了断了线的风筝。
我一次次乐此不疲地回到故乡。却再也回不到从前记忆中的故乡了。回乡的路平展展的，一脚油个把小时就到了。不用再受舟车劳顿之苦。那时候上县城要骑自行车跑一百多里路，中间还得肩上车子淌几道河。发到县城的班车一天只有一趟 ，只有到街上才能坐。为了赶上那趟车，总是凌晨四五点就得起身走到街上。那时候是真苦，却苦中作乐。现在想起来却只剩下美好的回忆了！
我想抓紧把老屋收拾出来，然后陪母亲在故乡小住些日子。重温一下童年的旧时光。说不定还能静下心来好好写几篇文章哩！
宁静的夜晚小河涛声依旧，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早上是被雄鸡打鸣叫醒的。推开窗户看见太阳照在岭头被染成了玫瑰色，院子的夜来香上都缀满亮晶晶的露珠。清晨的空气透着丝丝甜味。一想就醉了！
迫于生计我不得不一次次离开故乡，因为乡愁又一次次的回到故乡。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这里是我的籍贯，这里有我美好的童年，这里埋着我的祖先和亲人。我活着的时候不能常伴在她左右，希望百年以后可以落叶归根魂归故里。只有躺在母亲的怀抱里才觉得最踏实，无论走到哪里我永远都是她的儿女。
本文编辑：胡冬梅
亲
【本文作者小传】
▲查珂，男，陕西省商洛市洛南县人。笔名山岗、高原风、花自飘零等。自幼醉心于文字，笔耕不辍几十载，笔端点滴涂生活，不为功名累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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