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炉、银匠和银两的火车运输
关于银两制度和银锭实物以及当时其在中国社会生活的具体运作，实际上还有很多我们所没有解决的问题。最根本的原因是越是在人民生活中日常的事物，在历史的文献中记载的越少。
自明朝的中后期开始中国以外贸的方式从国外换回大量的白银后，中国进入了白银时代，白银深深地影响了中国人民的生活。在北方，有一句说人没出息的话，叫没成色，很多人并不知道这是从白银的成色进入人民俗语的范例，银子进入了我们的语言、文字和生活。困而了解白银的一切，特别是银锭的生产和相关银两的金融机关的运行，是钱币学和货币史的重要研究领域，也是历史研究深入的必然。
一、《杂字》中的银匠
中国晚近以来，农村北方农村中冬天农闲时分，文化人编写了一批教育人识字的课本，称为《杂字》，为了方便学习，多是记录了民间生活的情景与器物。明清百姓交税，银匠是其中重要的角色，但是关于银匠的记录却极为少见。
有一本七言杂字中，对银匠说道：银匠原何叫做官银匠，饱饭钱粮在此倾，乡贯姓名传里党，年貎册子注公廷，油漆招牌门外挂，铁打图书柜中停，远望巍巍炉一座，近观巍巍砖几层，虽向半绥开风筒，却从当面砌火门，炭刀磨快把炭坎，炉桥梪欛将炉撑，掟窝银罐泥烧就，躬背盖瓦沙搋成，风洞揌绵怕风泄，炉桥糊泥防炉崩，团团石匹挨底放，颗颗瓦渣向面擎，焠银水将钳桶注，压黝沙向窝内停，硝匙戳硝长㨊楕，鏪钩刮鏪响铮铮，门外横摆拦腰槚，室内高悬兑银枰，登名粮簿线载就，装银封筒面粘成，墨水浓酽刷的透，刻版显亮印得明，棹上高堆四五
（ zòng，意为不迎自来），箱中平磊七八层，钱板不离身后椪， 算盘常在面前行，百样家具皆齐备，然后静坐候开征，一朝公堂出晓谕，四际乡村听风声，只要里 长不坦慢，管取花户亦剿扎，预先进房开
子，然后到铺查姓名，一厘一毫不容错，半丝半忽也要清， 火耗虽然照常算，闰月却宜另加橧，分数多寡按粮簿，戥头轻重依库秤，煏火吹丝难得用，捶板鈲子还可行，持串已将制钱贯，开柜遂把纹银称，嘱咐伙计拿筒写，喊叫徒弟掮炉倾，木瓢未曾搲银炭， 毛帚预先掃灰尘，一声砰磅风匣响，几阵叱咤手劲匀，才见㷓惚火初发，又闻轰轰风正横，虽然不怕银珠溅，却要预防罐底倾，薰槽固须看冷热，飞硝更宜知重轻，莺嘴钳子当捻稳，敞口罐儿要拿停， 若还黝子已搅净，即将银水搂底倾，不望脡心两头
，但愿镜面一掌平，昔日虽从剪下碎，今朝又向炉中浑，固当趰热敲出槽，尤宜未冷拈上砧，方将图书当中錾，遂把冷水彻底冰，遍底密开蜂窝眼， 满面细籇指腡纹，毫光遥观固闪闪，精彩近睹更莹莹，休夸声价高三品，须从火候到十分，已经不须乌梅者，何至再用白沙明，色低固然难为化，水潮更觉莫能争，戥头从新约一约，算盘再三清一清，已把封筒装银锞，又将簿子挂姓名，投柜吩咐他自去，扯票指引他自行，唯有解粮倾大锭，自己难免受苦辛，方才来唤将封折，接住就说要弹秤，贴賠尚虑未能伙，盘缠不多又来寻，地皮掃土卖干净， 黝子尽唯不留存，还有蓋瓦合钳桶，连二赶三都捂㩔，那时一一彻底算，方才最最扯得抻，几串几两难经手，随来随去不札根，一年只可了一年，何日才得金满籝，惟甘淡泊尚节俭，庶几可以保安宁， 达人读此平心想，免得银匠诉苦情。
二、炉房借券
搞金融史的人都要知道，晚清时分，银炉已经成为重要的金融机构，特别是在北方一些地区，金融业的主体竟然是由炉房构成的，而炉房如果运作金融，或其具体的金融工具或凭证是什么，目前在文献还很难看到，而下面就是一件十分难得的实物：
券
立借帖人 协力恒煤铺 今借到
德元炉房京平足银壹佰两整证利息壹分五厘五个月本利全清，空口无凭，立借帖为证。
中保人严殿元
光绪二十六年正月贰拾壹日 协力恒煤铺 立
信行。
三、三盛银炉合同
一个银炉如何开设，如何结束，人们如何平衡其中的利益，原三盛银炉的合同（图 3），很有意思。
立执据文字人增盛元、崔聚全缘因聚全之叔父存特与增盛元合伙开设银炉号名三盛，原东伙数载，今春辞东归家，仍从所好职业，不料今秋九月秋突病故。生意歇业，有前者信本首饰等情以 及诸般账目邀人理处，有欠缺者系聚全偿还，各项情谊，一概清楚，日后彼此均断纠葛，倘再有账目片纸，系为故废，不许生乎异端，此及各出意愿，少奥反复。一出两纸，各执一张，恐后无凭， 故立执据以为后证。
此及各出意愿，少奥反复。一出两份，各执一张
民国十七年阴十二月初六 立执据文字人 崔聚全、增盛元
同理处人 崔太显、郝月喜、崔登山、崔海林、崔与盛、崔誉瑞出 同证
四、银两的运输
关于银两的运输，我们都熟悉的是传统以马车为主的运输。而晚清时票号兴起，一般认为银两运输的重要性下降，而以铁路运输银两，也曾是清政府非常重要的一项事务，我们从北洋政务档案中可以见些端倪。
银两从人工装梢运输到铁路运输，是一大变革。至于为什么京汉钱上运输银两要在正定停下，早年时盛宣怀为了筹办慈禧和光绪从西安返京，曾专门下令一些官饷运入正定官库，并将国库安排在此。“奉宥电，已将剿匪情形布告各国。傅相 命转电尊处，将库款挪存河间或定州。弟想定州不及正定。”①是否与此有关，仍待深入研究。
藩臬两司详湘鄂豫解京饷银改用火车应由起解省分纳费再行咨取归垫文并批
为会详事：光绪三十三年九月二十一日奉宪台札开，光绪三十三年九月初七日准邮传部咨开， 路政司案呈前准咨开，据布政司增韫、提法司陆嘉谷呈称，遵议京汉火车装运京饷，妥筹付车资办 法，并特设坚固铁棚车辆，以昭慎重等情。据此咨明，查照核覆等因。到部当经札饬京汉路局从速妥议。去后，兹据京汉监督申称，据行车处禀称，查各省京饷改用火车运京一节，原议押解委员须 持有起解省分督抚之护照为凭，其车费由某站起至某站止，应卽在起运之站全行付讫，本路始将饷 银装附票车而行。倘欲格外慎重，则拟另佣坚固铁棚车一辆，声明专为装用京饷之用，每月定一期或两期，准附挂票车行驶，以便各处京饷汇齐，候期装载。各章程当经于去夏禀由北路监督转禀唐 大臣，咨覆直隶总督部堂。去后，此次直隶藩臬两司会呈督院禀内称，京汉火车由汉口启行，初宿 驻马店，继宿彰德府，皆在河南辖境，第三日卽可抵京，在直省本无宿站。而近来运饷车辆每至正 定县车站卽行停卸，必待次日另挂由枕头赴京之慢车前进。推原其故，缘慢车挂带饷银，俾经过州 县可以按站开付车价。其京汉火车自正定至京，祗停大站，不停小站，站行较快，不克按站收资等语， 似不尽然。盖载客之火车为票车，运货之火车为货车，京汉票车在直省固无宿站，而货车入直则必停宿正定，由来已久，以货车本慢之故。所以解运京饷，欲求稳捷，必由起解省分先期电告北京铁路总局，由其转饬起运之站，特准附挂票车进京；且解饷委员又必持有护照为凭，站长始能遵照办理。今者解饷章程虽经妥议，尚未准行，在各站犹无成案；而各省解饷祗由委员自行到站装运，亦并未通知总局，是与商货无异，其运至正定停宿，固无足怪。至于车资，无论商货官物，均系于起 运时在首站全数交纳，不应有按站开付车价之事；纵使解饷委员有与经过州县索摊差费，亦与铁路 无涉。又原禀，拟请嗣后京汉装运京饷，自入境首站磁州起至北京止，所有各州县应付车价，改归清苑县于保定车站全数汇付。凡遇运饷之日，由行车处责成彰德车站先电保定车站，知会清苑县查 照等语，似属难行。盖直省旣无京饷可解，其护解他省之饷全在鄂豫起运，自某站起至某站止，该费若干，应先由解饷委员在起运之站全数交付。及入直省，如沿途各州县有应摊之费，已由该委员垫给，卽无用铁路代收。若谓直省境内运费归清苑县代付，鄂豫境内运费各归各省汇付，解饷委员 祗持一纸护照运京，则铁路核收车价大有纷杂之虞，而委员之顶冒假充更无从稽考矣。以京饷不改由铁路装运则已，若由铁路装运，则必按照去夏所拟章程办理，始无流弊。凡遇鄂豫两省自解京饷， 均当于起解之先电告北京铁路总局。如系外省之京饷，则应由起解省分大宪先期电告邮传部，或托自彼改由铁路解京，省分大宪电部或电铁路局，俾预先饬知起运之车站预备一切，一面由押解委员持护照到站与站长接洽，并照章核纳全途运费，然后装挂票车一直解京，自不至停宿正定车站。至于沿途护解各州县应摊之车费，犹之沿途地方官有保护之责，成当由各州县自与押饷委员妥筹办法， 似与铁路无干等语，申请察核，前来本部详加复核，均系实在情形，相应咨覆贵督查照办理，并希见覆可也等因。到本署督部堂准此，合行札饬，札到该司，卽便查照办理，详咨此札等因。奉此，本司等查湘鄂豫应解京饷，自上年改由铁路装运，驶至正定车站，輙行停宿。陆前臬司等因饷需关系重要，正定本非火车宿站，与其设法保护，百密或有一疏，莫如妥筹汇付车资办法， 俾饷车入境后卽日抵京，不至中途停宿，以重公帑。是以有直省沿途有驿州县应付车资，改归清苑 县于保定车站全数汇付之请。今行车处呈京汉路局监督原禀谓，京饷不改由铁路装运则已，若由铁路装运，则必按照去夏所拟章程办理，始无流弊。凡遇鄂豫两省自解京饷，均当于起解之先电告北京铁路总局。如系外省之京饷，则应由起解省分大宪先期电告邮传部，或托自彼改由铁路解京，省分大宪电部或电铁路局，俾预先饬知起运之车站预备一切；一面由押解委员持护照到站与站长接洽， 并照章核纳全途运费，然后装挂票车一直解京，自不至停宿正定车站等语，系为慎重路款兼顾饷项起见，应请咨由湘鄂豫起解各省查照办理。至谓沿途各州县应摊之车费，当由各州县自与押饷委员妥筹办法一节，查火车瞬息千里，沿途各州县与押饷委员势必不能临时筹办，亦应请咨由起解各省 核明解饷若干，员役若干，直省应摊车资若干，随时咨取归垫，以期妥便。仍俟覆到行司，再行分别详咨饬遵，拟合会详宪台查核，俯赐分咨湖南巡抚部院、湖广总督部堂、河南巡抚部院饬司查照 办理，见覆实为公便，再此系本署臬司主稿合倂声明，为此备由具册，伏乞照详施行，须至册者。
督宪杨批：据详已悉，仰候分咨湖南巡抚、湖广总督、河南巡抚查照饬司办理。俟覆到饬遵此。缴。
督宪杨准鄂督咨湘鄂解京饷银改用火车自行备价札饬藩司查照文（附原咨）
为札饬事 ：光绪三十四年四月十三日，准湖广总督部堂赵咨开，湘鄂解京饷银改用火车，经 过州县自行备价，各管各界，不由首站垫发，咨请查照办理等因。到本署督部堂准此，查前准来咨，当经行司在案，兹准前因，合行札饬，札到该司，卽便转行查照，此札。
附录：原咨
为咨明事：据湖北布政使李岷琛、署按察使曾广镕详称：案奉札准河南抚部院林咨开，据布按两司支应局会呈，蒙抚部院札准署直隶总督部堂杨咨，据藩臬两司会详湘鄂豫各省京饷改用火车载运，应由起解省分照章核纳全费，再行咨取归垫，核与本省前议办法不同，抄详行令，由司会核详咨。又蒙准湖广总督部堂赵咨，据布按两司会详，饷车停宿站口如何保护，倘有疎失如何赔补，亟宜先事妥筹。应由豫省议覆，以凭仿照办理，行司会议详咨各等因。蒙此遵查，京饷改由火车运送，豫省州县应付车价从前原由湖北首站夏口厅先行垫付，移知解还归款。嗣因开支之数与各州县自发之数多不相符，遂各藉为口实，延不解还，改为各归各站发价。前奉准直隶督宪咨商解饷办法，行经前署臬司会议，嗣后火车装运湘鄂及本省京饷，所需车价由入境首站之信阳及起解之祥符全数汇付，均送至安阳出境止。事后禀明饬解归款，详蒙分咨通饬照办在案。奉饬前因，查直省所议京饷车费，先由起运首站全数汇纳，再向经过省分咨取归款。核与前议办法两歧，自应再行确查，妥议酌量变通。卽经行查铁路所经各州县，究竟每年共过京饷几批，每批每站共需运费及委员丁役乘车票费各若干，每年共需车费票价若干，逐一开折禀候核办。去后，兹据铁路经过之安阳、汤阴、获嘉、淇县、新乡、荣泽、郑州、新郑、许州、郾城、遂平、中牟、确山、信阳等十四州县，分开清折，禀送到司，查核数目参差不齐。并据署信阳州胡牧，以该州护解京饷地段自州站起至确山县止，计仅一百五十二华里，向章每饷银一鞘，发运洋七角六分，零费在外，去岁共解两湖饷银二千零四十鞘又四尾鞘，共合运费洋一千五百五十余元；委员、丁役每人发三等座车，票价洋九角，每批六七八员名不等，难计定数。似此一程之隔，需费已如此之多。若照豫省议改章程，自该州入境起至安阳出境止，全路车价均由该州垫付，则该州相距安阳出境之丰乐镇共一千零八十华里，以去岁运饷批数核计，需洋一万一千三十余元。员役乘车票价尚不在内。缺苦款巨，筹垫维艰。恳请卽照直省章程，概归起解首站核纳全费，再由经过各州县随时照摊解还等情，前来伏查。京饷改由火车运解，按站付给车资，数年以来，尚称便利。上年议归各省站汇付，亦为划清界限，免致纠缠起见。今行车处尚以为纷杂，请于起运之先全数付清，虽与豫省原议不同，而入境首站可省筹垫之烦，办理更觉简捷。旣经直省议定，分咨照办，豫省本可一律遵行。第京汉火车运解京饷，每年约有二十批之多，首站所垫车价在本省解司归款，尚不为难。而自汉口以达京师，计经过二十余州县，此垫彼还，不胜烦琐；且界分三省，将来如何匀摊，如何拨解，亟应先事预筹，以期妥善。拟请咨商湖广督宪饬司妥议章程，咨覆办理。如鄂省夏口厅行之无弊，则豫省起解本省京饷，应饬祥符县一体查照办理。现在未经议定，以前所有京饷车价暂照上年所议，由各省首站汇付，俾免贻误。至京饷过境，州县本有保护之责，火车瞬息千里，运送无虑阻滞，惟停车寄宿地方以及阻水出轨等事，自应预定防护章程。前经札饬该管府筹议，具详未据，覆到本司局公同商酌。嗣后，遇有京饷过境，请由起运之地方官拟具电文，送由站长通电当站各州县照料。其在驻马店住宿者责成确山县，在彰德府住宿者责成安阳县，多派壮丁兵役，亲督前往，小心防护。倘有意外阻止，如暴雨山水以及机车轨道出险必须停歇者，则令下站飞知上站，遇有饷车卽行截留，或督带兵役前往停车处守护，或将饷鞘运至署内存储，听其自便，务须加慎保护，勿稍疎虞。倘该地方官慢不经心致有疎失，查明在何处境内，照遗失饷鞘例，分成着赔参处。如下站已见阻止而不知会上站，或上站已接知会而不卽截留，致令失事者，分别情节轻重，摊赔查办，以警玩忽。所有遵议缘由，理合会详，俯赐咨请湖广督宪饬司核议咨覆，并请咨明直隶督宪转饬遵照，实为公便等情。到本部院据此除咨直隶督部堂外，相应咨请查照饬司核议见覆等因，备札行司，妥议详复核办等因。奉此，本司等遵查此案，前奉札准直隶督部堂杨咨湘鄂豫各省解京饷银改用火车，应由起运省分照章核纳全途运费，再行咨取归垫，咨请查照见覆等因，由院行司议详，当经转饬夏口厅妥议详覆，卽据署夏口厅何尉绅详以该厅按照豫直章程，各付各价，各管各界，不由首站垫发，行之年余，彼此称便，应请仍照旧章办理等情，业经由司会议详复核咨在案。兹奉前因相应具文，会详呈复核咨等情，到本督部堂。据此相应咨明，为此合咨贵督部堂，请烦查照施行。
注释：① [清]盛宣怀：《愚斋存稿》卷九十五电报补遗七十三，民国刻本寄保定廷护院雍（八月二十八日） [ 清 ] 盛宣怀 ：《愚斋存稿》卷九十三电报补遗七十，寄北京许大臣景澄（光绪二十五年正月初十日）， 民国刻本。
（原文刊于《江苏钱币》2019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