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港湾

传说多瑙河是蓝色的,可我看到的并不是这样。

多瑙河很宽阔,基本上一眼望不到边,走在堤坝的下面,似乎河水已经在头顶上悬流,爬到残缺的古代城墙遗迹,下面是浩浩汤汤的流水,很多铁壳的砂船来回营苟,涤荡起来的油迹卷集自上游携带下来的枯枝断木,河岸拐弯的地方减低流速,这些龌龊便存留下来,迎合周遭散发着野尿和动物尸体的味道,毫无诗意,即便这个时候花大价钱把皇家维也纳交响乐团请过来现场演奏也没用,再演奏也最多是忧郁。

可多瑙河确实可以蓝,你得早晨很早来,站在河畔以很小的角度观看河水,天空的蓝色不知怎么就倒映在其间,视觉上整体就纯净了起来,晨光轻颤,鸟鸣水幽,一派静谧安详,蓝色河水缓缓而款款,径自流淌。所以这样看很多事情你不能贸然下结论,很多的失望仅仅由于你来的时间不对,机缘错矣。

我家附近的半月湾也是蓝色的,当然你也不一定相信天舒说的话,因为同样都是在湾边溜达来溜达去,你看到了日出的半月湾,日落的半月湾,雨中的半月湾,风中的半月湾,夏天的半月湾,冬季的半月湾,花里胡哨看了一大堆,就是没看到过蓝色的半月湾,当然,你看到的都是真实的,可天舒仍旧负责人地告诉你,半月湾可以是蓝色的,所有的海湾都可以是蓝色的,而且,蓝得有很多种,靛蓝,碧蓝,蔚蓝,宝石蓝,灰蓝,藏青的蓝,还有黛蓝,蓝色丰富而有层次,那并不是单纯天空倒映出来的颜色,而牵涉到了空气的轻抖,飞鸟翅膀煽动带起的微风,一条鱼急速转身留下的水迹,桅杆偶尔的晃动,甚至云彩的参与,当然越尽早,越静谧,蓝色的港湾就更迷人,静到极致,船只便如浸润在一块巨大的蓝色宝石中,宝石的边际便是天空,天水相接,幻影重叠,雾霭沉默,万物睡去,蓝色梦境。

当一束阳光点燃呼吸,当金合欢树再次舒展枝叶,当知更鸟唤醒同伴的沉睡,静谧开始凋谢,神秘的蓝色逐渐隐去,一切将变回庸常,即便还可以夸张地描绘海,海湾,海洋,可所有的已经不一样,你和你周遭万物的关系,从此遽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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