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氏大理国秘史（上）：严防死守大洪水与金翅鸟信仰

在本期《国家宝藏》介绍第一件文物四牛鎏金骑士铜贮贝器的结尾，云南舞蹈艺术家杨丽萍率众弟子为大家表演了她排的舞蹈。

而六年多以前，杨老师在双廊的太阳宫，还被污染的臭水包围着。

太阳宫前的洱海水颜色说明了问题

环境的污染，源于德性的丧失。那些看起来体现“民族特色”的艺术形态，并不能掩盖人们丢失古老信仰的问题。

金花阿鹏的传说

捍卫金翅鸟信仰

如今的人们，只知道导游口中的“金花”“阿鹏”，却早已忘记这两个词的来源，远不止于《五朵金花》，而来自一段古老传说。

在传说中，古代的大理地区，毒龙兴起水患。金翅大鹏鸟镇压毒龙，保护着洱海地区的百姓们。

这个传说，是佛教金翅鸟（音译迦楼罗）伏龙故事与本土金鸡斗黑龙神话的结合体。还与石宝山歌会的来源有关，老人说，石宝山上的青年男女们唱歌为金鸡（金翅大鹏鸟）助阵，歌会就是为了纪念他们而形成。

白族人民为了纪念金翅大鹏鸟（金鸡），以及助阵的青年男女，称年轻女性为“金花”，即jinlholgeil（金花鸡）的简称，等同于金鸡；称年轻男性为“阿鹏”，即金翅大鹏鸟。两者其实是一样的。

白族人民对金翅鸟（金鸡）的信仰之深，甚至将“生小孩”称为“孵（白语v）小孩”。

今天，洱海——大理人民的母亲河，一度受到污染的困扰。苍山十八溪的干涸，洱海水的污染，双廊的岛龙（Cuanlnvd），变成了毒龙（Dv'nvd），残害着洱海地区的原住民们。

不过，好在有一群当代的金翅鸟——洱海卫士，他们奋战在治水的一线。这一千多名男女老少，传承着大理人民古老的“金翅鸟”信仰，像守护眼镜一样守护洱海的水。洱海的环境终于慢慢好转。

妙香佛国的密法

印度水利黑科技

在古代农耕社会，有几样东西关乎着人的生存：天气、水、土地。宗族、村社或者说其它共同体存在的作用，除了共同耕地，就是治水或者占据水源。

所以，各位看官可以看到大禹治水后称王，因为他治的是黄河，这不是宗族级别的共同体能够完成的，于是他缔造了第一个王国——夏朝，并成为世袭者；也可以看到江西的宗族可以为了水源而械斗。

那天气怎么办呢？只能靠跳大神解决，不管你信不信，反正那个时代的人是信了。

对于上古时期的白族先民来说，情况就比较糟糕了，他们没有可以治水的手段，大理一带皆为泽国，自然也没有国王，古书云“无君长”。

白族先民对土地、水、天气的需求，都靠跳大神解决。所以，今天白族人民的信仰当中，还保留大量的自然崇拜痕迹。

不过，佛教的传入改变了这一切。

印度人很早就掌握了发达的水利技术，在南诏大理的南方，婆罗门教庇护下的高棉，就拥有超越时代的水利工程。

水利黑科技托起了吴哥文明

翻开白族人民的小本本，无处不在的佛教神祇、佛教人士打龙灭蛇传说，实际上就是平水患、治旱灾的隐喻。

其中一位高僧兼水利专家却有其人，而且影响颇大，这就是赞陀崛多，他甚至成为了南诏的国师。

赞陀崛多，传说他开辟了鹤庆

他的名字，本来就是一个密码。

如果我们把“赞陀崛多”这四个音译汉字还原成梵语，那就是Candra Gupta，它在中国还有另一种写法——旃陀罗笈多。

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熟悉呢？没错，这就是孔雀王朝的月护王。

巧的是月护王与南诏国师不仅同名，而且是同乡——同出于摩羯陀国，而且同样擅长治水。更为重要的是，如果按照白族的传统说法，白族的祖先九隆氏族，也是孔雀王朝的阿育王之后。

阿育王（白语Anlnilgolsai）

这或许才是白族人民广泛接受佛教的根本原因——来自印度的僧侣带来了前所未见的水利黑科技，解决了长期困扰白族的水患和缺水问题，这堪称神迹，于是这样的神迹被歌颂美化，成为了白族民间常见的镇龙神话。

不管是阿嵯耶观音、赞陀崛多、段赤诚还是佛教中的金翅大鹏鸟，都具备这样的功能。

那么，印度传来的密教，又如何本土化，成为阿吒力派，并以本主信仰的形式存在？

这又要从南诏、大理的社会变迁说起。

妙香佛国大理

封建割据下的太平

在南诏后期的危机之后，云贵地区经历了三个不稳定的小朝代，它们之所以不稳定，一方面是南诏帝制机器崩溃的结果，另一方面也是由于他们无法保障各个大姓、酋长的利益。

段思平起兵，通过宽容的政策、减税、盟誓等手段，重新在各个大姓、酋长等势力之间建立了互信的联系，因而建立了长治久安的大理国，

段氏与三十七部会盟碑

同时，段氏开创大理国，也奠定了各个势力均衡的格局：这相当于是理想的分封制格局，与中原内陆的大一统有很大的不同。

如果熟悉历史，必然知道大理国段氏受制于相国公。首任相国公是董迦罗，而后变成了高氏世袭，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董迦罗与高氏背靠的势力并不相同，董迦罗代表了阿吒力佛教与五斗米道的释道宗教势力，而高氏背后是各个大姓领主的世俗势力。

本期《国家宝藏》的这段剧情，还原了《大理古佚书抄》上的故事：段和誉流放高智昌致死，高氏门客为了报复、对段和誉行刺，而段和誉却义释行刺失败的高氏门客。

本期中段和誉的这番话，暗含了段氏一族对大长和、大天兴、大义宁三个短命小朝代的反思。大姓领主之间相互斗争、仇杀，是这三个小朝代短命的根本原因。因此，段氏在历史上的角色，实际上是充当封建制度的守护者与割据势力的调停者，从而维护大理国的长治久安。

云南的多山多水地形，将各个坝子分割成彼此独立的地理单元，使得当地不可能形成类似于中原内陆的大一统中央集权格局。

同时，这也导致原本掌握水利技术的佛教僧侣，在各地扎稳脚跟后，难以高度整齐划一地行动。

几百年的演化，使得佛教僧侣及其水利技术早已被各个大姓领主掌握。而相反的是，佛教僧侣却缺乏赖以生存与自卫的军事资源——而这恰恰掌握在各个大姓领主手上。

所以，董迦罗斗不过高氏是必然的，但他代表的佛教僧侣与五斗米道士仍有统战团结的价值。

面对水患，段氏并不像本期中表现的那样束手无策，实际上，段氏皇族曾多次带头兴修水利。白族民间广为流传的段赤城斩蛇传说，也是对段氏先祖治水历史的神化。

前面说过宗族、村社或者说共同体的价值在于掌握水土资源，但无法掌握天气。而佛教僧侣的加入，不仅带来了水利技术，还带来了“风调雨顺”的天气祈祷功能。

佛教僧侣与大姓领主的结合，最后就构成了一村一本主的格局，教团、村社、宗族合为一体，水、土、天气的资源就都有了。

金翅鸟信仰与治水传说，贯穿着大理国的历史，也贯穿了白族文明的历史。

那么，本期《国家宝藏》还揭示了大理国与段氏的哪些故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