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应该常怀悲悯之心,一个不具有悲悯之心的人,是断不会懂得珍爱自己,更谈不上去关爱和扶助别人的。如果一...

杏  坛

李木生

孔子游乎缁帷之要,休坐乎杏坛之上,弟子读书,孔子弦歌鼓琴。

——《庄子·渔父》

坐落在泗水旁的曲阜孔庙中的杏坛,也许是中国最为动人的景致。它是无尽头的路,延续并日益宽广着中国历史的命脉;它是火光熊熊的熔炉,锻造、拓展着天下教师与学生的智慧与情感;它是永不涸竭的源头,潺潺地,洇湿了越来越多的人的心灵,并使这种潮湿,氤氲成河流、湖泊、江海。

我们已经无从确切地知晓孔子在中国设立第一座杏坛的初衷,但《论语》开篇第一句“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不是向我们透露出了孔子与众多学子在教与学中所经历的无比的欢乐吗?

我想,那时的杏坛,肯定很小。在孔子简陋的家里,或在泗水边的林中,师徒席地而坐。“礼乐射御书数”、“文行忠信”的传授与探讨便会自由自在地开始或结束。在贫寒中奋发而起的孔子,在中国开辟出一种最为重要的事业:教育。整体处于失学状态的中国“庶民”,首次有了上学的机会;曾经荒芜的灵魂,有了生机盎然的栖息与成长的家园;冷酷而血腥的中国历史,也开始生长出人性的、温暖的情致。

孔子之前,中国该有着2500多年的文明进化史吧?他之后,转眼又是2500多年。他所筑起的那座杏坛,耸立在这5000年中间,烛前照后,熠熠生辉。“贫且贱”的孔子要教育出一批真正的人,说人话,做人事,为中国的百姓遗下接受教育、自掌命运的火种。

一个,两个,七十个,三千个。在那“学在官府”的年代,孔子在这个筑于民间的杏坛之上.教育出三千有用之才,是一个震古烁今的奇迹。《史记·仲尼弟子列传》记载了孔子对学生子夏的嘱咐:“汝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怎样才算是“君子儒”?“笃信好学,守死善道……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论语·泰伯》)只有锻造起独立的人格,用充满理想、积极献身的人生态度和坚持真理、敢于发出自己声音的心胸与胆量,去完美自已,改造世界,才是真正的“君子儒”。这就是杏坛非同寻常的意义与价值。“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彫也”(《论语·子罕》),这些既是孔子对学生们的教导,也是一位知识分子,对一切不可一世的当权者呐喊出的独立宣言。杏坛,令世代知识分子有了与专制统治者分庭抗礼的底气与力量。

孔子有着山岳般的不容动摇的原则。这个原则便是以仁爱之心施仁爱之政。孔子在55岁时辞去司寇的高位离开鲁国,在列国一流浪就是14年。朽败的鲁国国君,无道的篡权者季氏,岂能代表祖国?他走得十分决绝。

在这14年的流浪生涯里,孔子与其说是在谋取行道的高位,向各国推销自己的主张,毋宁说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打造自己的杏坛——以饱尝苦难挫折的方式,以实践的方式,以亲历无道天下的方式,去教导、培养自己的学生。那辆吱吱嘎嘎总也不能安顿的牛车,不就是座流动的杏坛吗?

想想孔子师徒被困于陈蔡之间的野地里的七天七夜吧。没有粮食,没有水,一些学生病倒了。就在学生们迷惘、徘徊、甚至产生了不满的时候,孔子带领他们深入研讨,然后说:“夫道既已大修而不用,是有国者之丑也。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史记·孔子世家》)

细细想来,这座杏坛也是孔子的自我解放呢。他从这里掂出了自己重如泰山的人生价值,也从这里获得了自己生命里最长久也最真实的自由与欢乐。当他苦恼,当他失意,当他不容于天下的时候,这座杏坛和聚在杏坛周围的学生,不是让他获得了无穷无尽的前行的力量。不是让他收获了发自灵魂深处的再生一样的喜悦吗?

有了这种快乐,有了这种自由,有了这种解放,孔子真正强大起来,心胸与眼界拓展得更加辽阔高远。困顿、磨难,还有那恶劣的环境和卑劣的国君,都已无足轻重。于是,孔子乘坐的牛车吱吱嘎嘎、信心十足地在中国大地上巡游开来。

正是借助这座杏坛,我才看清了那个温良恭俭让的孔子,其实是一个意气风发的智者,“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勇士。即使“累累若丧家之狗”,也保持着乐观与幽默。在那战争频仍、弱肉强食的时代,孔子与他的杏坛坚定地发出和平与仁爱的声音。他向着一个时代,向着一大群如狼似虎的国君,固执地说着“不!”他不仅自己说,还立起杏坛,培养出一批批的学生一起说。他教导自己的学生以“举一反三”的创造精神去学习,以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去拯救无道的天下,以“朝闻道,夕死可矣”的献身精神去追求真理,以“当仁,不让于师”的悲悯精神去温暖这个世态炎凉的人间。这唯一的反调,真正开启了其后百家争鸣的热闹场面。我们不是应当感谢为中国立起了第一座杏坛的孔子吗?

(原载2003年第6期《十月》,有删改)

1.文中两次提到孔子的“欢乐”,请概括其内容。

答:

2.文章为何以“杏坛”为题?(6分)

答:

3.请举例赏析本文所运用的表现手法。

答:

4.为什么“应当感谢为中国立起了第一座杏坛的孔子”?请分条说明。

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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