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水散文】外来的夫妻
即使在清贫的岁月，也不能失去对幸福美好的向往，那些摆脱平庸的梦总能编制我们简单的生活，为我们简单的时光点缀希望。不能说我们总要多热爱生活，但总要有一颗懂得欣赏和珍惜的心。 from《布鲁克林有棵树》
外来的夫妻
文｜李辉
上个世纪70年代，辽阳建大型化工企业——辽阳石化（乡亲们管它叫大项）时，我们村里来了许多来建辽化的石油工程的专业人才和他们的家属。
村里把小学校东边大片的田地划出来给他们盖房子，家属们被安排到生产队里当社员，孩子们就在小学校上学。
那些外来的女人好像没做过农活，穿着打扮很时髦。其中有个女人给人留下的印象最深，她个头不高， 1米5左右吧，身材很特别，肩又瘦又窄，到腰胯部突兀地粗了起来，臀部下又一点点瘦下去，到小腿就很细了。她走路两腿好像裹着一下下滚着前进似的，很滑稽。她穿的衣服夹克样式的多，乡下人没见到过几回夹克衫，都说，看她穿，夹克衫一点都不好看。
她还有个外号——“洋人”，是因为她的打扮和长相。她烫着齐耳短发，眼睛很大，眼窝像外国人那样深陷。
“洋人”在生产队里干活是个拖后腿的大笨手，干活慢又没有灵性。可是无论是谁都不讨厌跟她搭伴干活，队里大大小小的领导也不批评她。因为她可是大家的开心果，田间地头的活宝。
生产队的活很累，除了中午休息以外，上下午干活的中间各有一段休息时间，可以吃东西的，叫做“打间”。吃完了歇会，领头的小领导拿出报纸给社员们读，领着大家学习，但是大家都喜欢听“洋人”读，她咬字清楚，声情并茂，连贯，不像小领导读得磕磕绊绊，吭吭哧哧。领导愿意把这任务下放到她身上。她很会读，读毛选都像读故事一样吸引人；她还会唱歌、朗诵；她很会说话，能说到你心里去，听着舒服着呢。
女人们向她打听城市的生活，跟她说些荤的素的段子，也小心试探地问她的男人。她满不在乎地笑着说：“这有什么不好问的？不用问得这么小心翼翼的。想知道我男人什么样，好办，找机会让你们看看。”她有些调皮的跟大家说。
她真的制造了个让大家认识她男人的机会。
她出工时带走了门钥匙，男人下班进不去屋，在外边等了一会，知道她可能会加班就到生产队里找她。她在男人快到近前时站起身，紧捯腾走不快的脚步，上前说:“哎呀，不好意思，我今天忙懵了，忘了把钥匙放在老地方了，让你多跑一趟腿，下回我注意。来来，给你介绍介绍我一块干活的人。她们都很帮我的，你可要替我多谢谢她们呐。”她说话的神情三分内疚，三分娇憨，三分的自然，还有一分说不出来的韵味。她这个样子这些乡下女人没见过，她们要么泼辣的天也不怕地也不怕的劲头，要么怯怯地像被自家男人修理成的受气包。
男人顺着她的指引彬彬有礼地跟那些握惯了锄头镐把分不清男女的粗糙的手一一握去。自然，友好，没有鄙夷——这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啊！
干净得体的工装包裹着笔直伟岸的身躯，清清秀秀的脸庞态度平和安祥，听女人说过，她男人是读过大学的人，在大项可是工程师呢——这就是传说中的知识分子了。而大项的规模以及各级政府的重视让大项成了乡下人心目中向往的神圣之地。
见过“洋人”含金量很高的男人之后，生产队的男男女女齐齐为她担心，这天上地下的差别，女人的地位会安稳吗？
“洋人”不笑，她很认真地说，她的男人离不开她，男人是个很有良心和责任感的好丈夫，他的大学是女人不顾家人劝说供出来的，她在他落魄时给了他一份安稳和希望，他有出息了，她没有奢望过他的回报与相守，可他再也离不开给了自己所有的女人。他懂得，她疼他、爱他；她明白，他敬她、爱她。男人把所有的喜乐哀愁都与她分享，踏踏实实跟她过烟火人生。
“洋人”说的话，乡下人听得不大懂，只知道那两个人其实还是很配的。
（责任编辑：苏珊 排版：王志胜 图片来源于网络）
作者简介：李辉 女 辽宁省辽阳市人，农民。爱读书爱书写，偶有文章在报刊杂志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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