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登哈巴雪山(下)
题记:攀登哈巴雪山,已过去数月,一直懒得动笔,鉴于最近记性越来越坏,恐惧未老先痴呆,想想还是写点,好歹留个念想,浮皮潦草的记点流水账也好,等年老力衰,爬不动的时候,坐在昏黄的光阴里,喝着老酒,瞅着广场上的老舞女,颤悠悠的回忆一下往事,追忆一下哥们这一辈子,除了迷恋酒色,还曾喜欢山水,并终生致力于做一个不脱离低级趣味的人。
从大本营出发,去触摸哈巴雪山的额头
所谓的大本营不过是两排简易木屋,内中放置着更为简易的木床,做工粗糙,进入房中,呼啸的山风自缝隙内钻入,呜呜作响,比帐篷强点,起码地基牢靠,屋内昏暗,无电,木墙上各种涂鸦,来自五湖四海的登山者遗留着的豪迈和遗憾,杂乱无章但令读者浮想翩翩,地面潮湿,气息浑浊,一种特殊的酥油味刺激鼻翼,我不太喜欢这种近似于寺庙的气息,云贵川几个省份的山野人家都有,入乡随俗,无奈的时候,忍着。两排木屋,一排供登山者夜宿,一排供向导协作休息及生火做饭使用。
巨大的体耗,却无饥饿感,我和诙子歪躺在木床上,调侃着对方,如今的模样,更像是逃荒者和民工,我想大多数人如果处在逃荒者和民工的境地,甚至都不如他们得体,我们在鄙夷前者的同时,该想想古训——人不风流只为贫。
屋外,向导和协作正在为年轻人讲解安全带、冰抓及冰镐的使用方法以及遇险后的自救知识,死于哈巴的登山者几乎都死于坠滑,这里气候相对温和,山难很少,遇难多半出自盲目和自大,户外运动首要生存法则就是敬畏自然,在高山面前无论多么剽悍的体魄,不过都是尘埃般的存在,寻死,很容易。
晚饭,向导特意加菜,很浓烈的鸡汤,生硬的麻辣牛肉,我不饿,却强吃了三碗米饭,诙子一直在喝汤,吃不下饭菜,我隐隐觉得他已经有些高反,这让我内心有些揪然。在督促他用药之后,我只能祈祷跟上次在贡嘎雪山上一样,一夜的休整之后,体能迅速恢复。
饭后回房,检查一遍装备,确认无误,蜷伏床上,诙子慢慢入睡,我开始去协作烤火的房间打开水,烧水的工具有限,只能排队等候,等到开水的时候,已是夜里10点,大部分人已经睡去,甚至有起伏的鼾声响起,对毫无睡意的我来说,这是一种折磨,叫起诙子,让他尽可能的补充水分,随后在黑夜中抽烟,想象明天可能遇到的状况,深夜,山风开始肆虐,有两只脱缰的骡子从屋后走到屋前,清脆的铃声在寒夜里格外刺耳,看看手表,已经凌晨2点,隔壁已有按捺不住的队伍开始整装待发,我喊起诙子,开始整理装备。扯淡的是,我的手机和相机同时罢工,我日,这操蛋的运气。
凌晨三点,正式开始冲顶,远方的山梁,有微弱的灯光闪动,那是先行者,我们没有选择最早攀登的原因是越早山风越大,根据宝哥的描述,前行途中有道山梁,侧面陡峭,山风较大的时候,人难以站稳,危险异常。
最初,需穿越一片低矮的灌木丛,路是泥泞路,尚不需要穿冰抓,动作起来还相对轻松,虽有摇摆,但风险不大,攀升速度很快,迷迷糊糊的就走到了石板坡,整个石板坡就是一块巨大的岩石,坡度很陡,大约45度,坚硬还有些湿滑,其中的一侧就是悬崖,好在晚上看不见,恐惧感没有渲染。
攀过石板坡,进入碎石路,所谓的碎石路其实是雪与山石的结合部,至此,高度已经进入4700米,碎石路听来轻松愉悦,其实难走异常,松软湿滑消耗体力更大,前方的队伍已经有人开始体力不支选择下撤,几个姑娘,没了昨日的活泼,被协作搀扶着慢慢下行。
凌晨爬山,感觉刺激,现实苦逼,难受,不好描述的那种,冷,累,累,冷叠加重复着。我感觉体力还行,诙子的高反症状逐步加重,步履愈发缓慢,我尽量放慢节奏,慢悠悠的走了一段,诙子歇息的空间越来越长,天依然未亮,当第三位放弃者遗憾的下撤时,诙子跟我商量,我们先走,他随后跟上,我不同意这种选择,但诙子坚持,他说他需要掌握自己的节奏,这点我明了,每个人在户外运动中都需遵循自己的节奏,不然体力消耗更快,最终,向导也劝我,如果我们一起,估计都难登顶,我看了看诙子身后还有几位协作和向导,通过宝哥让他们照顾好诙子,我最终有些难受的接受了这样的选择。
转身前行的时候,诙子在背后喊向导宝哥“宝哥,带我的宝哥登顶,一定要安全的带他回来!”那瞬间,竟有些悲壮的难言情绪,眼眶有些酸疼,这便是兄弟,我无法助你攀登,但我亦不想拖累你的前行,毕竟,每一次的登顶,都是我们共同的梦。虽然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我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但内心还是有些无法抑制的难过。
天渐渐亮起的时候,我和向导宝哥已经进入4900米处,这里才是严格意义的雪山,很多登山者都会选择在这里扎营,休整一天,这样更易登顶,前方虽然仅有不到五百米的上升高度,却是最艰难的那段路程。
我和宝哥休整了片刻,补充了点能量,开始装备上身,做最后的冲刺。
第一次攀升纯粹的雪山,内心绝对的震撼,眼前的美景,虽然有危险一路同行,但那大片的洁白在眼瞳中涌现延伸的时候,那种在空旷之下展现的极致之美,还是让人心醉。
但难度也超越了我的想象,虽然有冰抓上五公分的利齿附着雪面,但还是打滑,救命的稻草是越来越沉重的冰镐,入冰雪的感觉还行,偶尔会插入冰硬的石面,体力透支很大,越往上,缺氧的感觉越重,呼吸变得急促,我觉得高反的症状也逐步出现,我尽量找准自己的节奏,每前行十步,休息五秒钟,伴随着气喘胸闷颤颤悠悠的前行着,内心不断地激励着自己——孙子,自己选的雪地想撒野,自己找的罪,自各受吧!
刺激有效,在超越了两位攀升者之后,山顶越来越近,在咒骂了几百遍孙子之后,我终于触摸到了哈巴雪山的额头!那一刻,躺在雪山之巅的高度木碑前,我表情冷漠,内心狂野,胸腔内滚滚涌动着一股低沉的嚎叫——我日,以后谁在跟我提爬山,我跟谁急!
平复了片刻,我开始回望来时的路,空旷的山腰上,努力的寻找诙子的影子,最终我看到诙子已经进入雪山的上升区,我央求向导宝哥,帮帮忙,带诙子冲顶,兄弟给钱。宝哥看看表,遗憾的跟我说,11点钟了,我即便回去帮他,也无法登顶,12点以后,冰雪会逐步融化,危险太大。我无语,他说的我懂,但我还是希望兄弟可以登顶。
在5200米处,我和诙子狠狠的拥抱,这份牢固可靠的兄弟同志情,谁人能懂?